那個人的名字叫蒂奇·科西亞,那張臉就是燒成灰了他也認得。報紙上同樣有關於那傢伙的新聞,並且還附帶著枯木港男爵的頭銜——
【枯木港男爵蒂奇·科西亞載譽歸來,隨他一同凱旋的還有迦娜大陸的財富神話!】
看到這一行字,拉爾夫不自覺地收緊了握著報紙的手指,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不甘與焦慮。
帝國有句老話講得好,魔神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魔神手下那些無孔不入的爪牙。
如果將科林殿下比作魔神,那科西亞男爵無疑就是前者的爪牙。
整整十年沒有訊息,拉爾夫本以為那個倒黴蛋早已葬身在遙遠的浩瀚洋上,卻沒想到他居然不但活了下來,還跟在科林親王的身邊,如今更是滿載著財富和榮耀回到了聖城!蒂奇·科西亞……枯木港男爵!
這個名字彷彿帶著無盡的嘲諷,不斷地在他腦海中迴響。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個傢伙此時此刻正如何得意洋洋地站在碼頭上,享受著市民們崇拜的眼光,以及那些低賤的記者們的阿諛奉承。
而自己呢?
不過是個鄉下地方的小男爵而已,滿肚子的野心卻苦於沒有機會施展。
想到這裡,拉爾夫咬緊了牙齒,眼中燃燒著嫉妒與怨毒的火焰,而在那背後更多的還是忌憚與不安。
他畢竟是搶了科西亞家族的頭銜,甚至還將頭銜給熔到了自己的家徽上。
對於一名貴族而言,沒有比這更大的恥辱了,這相當於把他們存在過的痕跡抹去了。
就在拉爾夫為這接踵而至的麻煩感到頭疼的時候,書房的房門忽然砰的一聲開了。
他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蒂奇找上門來了,卻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兒子,鬆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罵道。
“你這小崽子又不敲門!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進我書房之前必須敲門!”
“父親,父親!先別管什麼門了!”弗雷眼睛裡冒著光,興奮地揮動著手裡的報紙,喋喋不休地說道,“皇家競技場要舉辦騎士大會了,那可是拉科元帥為他兒子準備的成年禮!您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拉科元帥的兒子要成年了?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拉爾夫想不到還有什麼意義,更不覺得這種事情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不過弗雷明顯不這麼認為,這個遊手好閒的小子最愛看的就是熱鬧了。
他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嘿嘿了一聲說道。
“老爹,您知道我一直想要個騎士來著,這種盛會全帝國的騎士都會來!您能不能贊助我一點錢,讓我去觀摩一下?”
拉爾夫煩躁地瞟了兒子一眼,心裡又泛起一陣窩火,隨手指了指地上的錢箱,不耐煩地說道:“自己拿吧。”
弗雷連忙喜滋滋地跑過去,然而開啟錢箱的一瞬間,臉上頓時掛起了失望的表情。
“怎麼都是這些破爛銅幣啊……”
銀幣才符合貴族的身份,這種錢他都不好意思拿出來。
拉爾夫聞言更加惱火,頓時抬起頭沒好氣地罵道:“你但凡爭氣一點,咱們家也不至於只剩這些破爛!”
說到這兒的他越想越氣,忍不住拍著桌子怒吼了一句。
“你但凡有點良心就該想想,老子花了多少錢在你身上?送你進城唸書,帶你去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結果呢?你倒好,整天跟一群遊手好閒的二流子混在一起!”
弗雷立刻不服氣地挺直了腰桿,毫不示弱地頂嘴道:“父親,我才十六歲!撐起這個家的責任難道不應該是你嗎?再說了,你這麼想讓我支楞起來,幹嘛不把這個家交給我試試?”
拉爾夫聞言氣急反笑,冷笑一聲道:“給你?呵,就你這副德行,科西亞家的那個倒黴蛋都比你看著靠譜點!”
這句話脫口而出,拉爾夫自己倒愣了一下,方才想起來如今的科西亞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輸光了家產的倒黴蛋了,用他來做比較還真不合適。
拉爾夫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一揮手,乾脆利落地從抽屜裡掏出了一袋銀幣丟給了弗雷,像趕蒼蠅一樣說道。
“趕緊滾吧,別讓我看見你!”
那畢竟是他的兒子,德沃爾家族的榮耀終歸是這混小子的。
如果能在元帥舉辦的騎士大會上認識幾個真正值得結交的朋友倒也不錯,總比和他養的喬尼這種狗腿子們玩到一起去要靠譜。
弗雷接住錢袋,嘴裡嬉笑著說了句“謝謝爸爸!”,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還沒等拉爾夫鬆口氣,門外又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一張俏皮的臉蛋先伸了進來,隨後搖曳的裙襬也跟著輕快的步子晃進了門裡。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寶貝女兒卡溫娜。
老實說,她冷著臉的樣子真要比現在這幅甜蜜的笑容討人喜歡得多。
因為根據拉爾夫的經驗,她但凡露出這副表情,必然是要和他談錢了。
“爸爸,”卡溫娜嬌滴滴地開口,聲音中帶著難掩的激動與興奮,“我在帝國皇家藝術學院學舞蹈的閨蜜告訴我,科林殿下要去她們學校講課,據說是藝術界最前沿的流派……您知道我對畫畫最感興趣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呀?”
說著,她兩手合十放在胸口,一臉花痴的模樣,那表情可不像是崇拜什麼藝術,倒更像滿腦子都是來自浩瀚洋的親王殿下。
拉爾夫忍不住在心中呻.吟,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一個和帝國分離了五百年的親王,現在要來帝國的皇家藝術學院講最前沿的藝術……
聖西斯在上,這個城市的人都瘋了嗎?
拉爾夫覺得自己太清醒了。
雖然很久以前他就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沙幣,但他從未像今天一樣覺得沙幣是如此之多,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是如此。
按理來說這是不應該的。
第一次做人的靈魂,是不可能投胎到貴族家裡的,哪怕他的頭銜兌了水的,哪怕他這個男爵的土地還趕不上偏遠地區男爵的三分之一。
拉爾夫瞪了她一眼,一陣頭疼,乾脆不再多說什麼,直接拉開抽屜又掏出一袋銀幣,往桌上一扔,不耐煩地說道。
“就這些了,你拿去吧,再不夠就去找你媽要,我這邊沒了,別再想了!”
如果這點兒錢能讓這小祖宗滾到科林殿下的床單上,倒也不失為一筆成功的投資,就算是私生的,他也有辦法讓科西亞男爵跪在自己面前叫爸爸。
只可惜,帶入了一下報紙上的那張臉,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他實在不敢抱有任何的期望,甚至連一絲絲念想都覺得是侮辱了那位殿下。
摸著良心來說,他的女兒不醜,但那裡可是帝國皇家藝術學院,聖光貴族們選妃的地方,她那個學跳舞的閨蜜恐怕都夠嗆。
卡溫娜喜滋滋地一把抓起錢袋,甜膩地說了句:“爸爸最好啦!”然後轉身輕快地跑了出去,連姿勢都和他的兒子一模一樣。
這個家裡彷彿就沒有一個靠譜的人……除了苦苦支撐著一切的自己。
拉爾夫搖頭嘆氣著家門的不幸,胸前畫著十字祈禱,卻還沒把這個十字架畫完,書房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而且進來的正是他的夫人尤拉。
此刻那張精緻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就像枯木上開出的花。
拉爾夫看到她激動的樣子,卻感受不到半點喜悅,反而緊張地搶先說道。
“你不會也是來跟我要錢的吧?”
尤拉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哭笑不得:“要錢?親愛的,誰找你要錢了?等等,先別管這些了,你快看看這個!”
說著,她快步走到書桌前,將手中捏著的報紙攤開推到了丈夫的面前,指著上面一則醒目的新聞,興沖沖地說道。
“埃德蒙·唐泰斯爵士昨日會見白露區區長,洽談在白露區設立糖精煉廠及大型酒廠,投資金額將高達100萬金幣,並涉及到整個城區改造及基礎設施建設!你快讀讀這行!”
看到這張報紙的一瞬間,拉爾夫先是一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呼吸也隨之變得急促。
唐泰斯?他當然知道這個姓氏!那位唐泰斯爵士,正是最近聖城中炙手可熱的科林親王的遠房親戚!
不久前,他才派人去登門拜訪,試圖和唐泰斯拉近關係,但碰巧對方外出,而且門口聚集了一大群和自己一樣懷著目的的人,他的僕人也只能灰溜溜地回來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100萬金幣!這個金額比整個白露區一整年的稅收還要高出一大截!
如此規模的投資進入白露區,土地價格必然暴漲!就算這個酒廠沒有開在他們這裡,他們躺著不動也能賺一大筆!
當然——
如果能把這個投資拉過來就更好了,他的土地上有聖城最便宜的農民!“親愛的,我們要發財了!”尤拉興奮地拉著丈夫的胳膊,眼中寫滿了激動。
拉爾夫此刻也完全清醒了,他顫抖著手拿起報紙,仔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謹慎的瞳孔中逐漸浮現出貪婪而興奮的光芒。
尤拉右手按著胸口,喋喋不休地繼續說道:“我昨天還覺得奇怪呢,前天我們家的農莊還無人問津,結果昨天一下子來了好多尋租的人。還好我留了個心眼,讓他們回去等兩天,正好今天看到了這份報紙……否則我們就虧大了!”
拉爾夫猛然站起身來,果斷地拍了一把桌子說道。
“通知管家,立刻去聯絡報社,把招租廣告撤下來!現在絕不是租地的時候,我們還要再想辦法弄到更多的土地!”
他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胸膛因為興奮而劇烈起伏,彷彿看到一座巨大的金礦就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一家人是否能徹底翻身,就看眼前這一把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人。
那位先生是帝國皇家銀行白露區分行的行長,前幾天在酒會上和自己交換過名片,並拍著胸脯告訴自己,如果有資金需求可以聯絡他。
想到了這,拉爾夫的嘴角壓抑不住地上翹,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發財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