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聖城的白露區薄霧繚繞,空氣中透著絲絲寒意,幾輛馬車在騎手們的簇擁下停在了老塞恩的農莊門口。
為首的拉爾夫·德沃爾男爵瀟灑地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遞給了僕人,隨後在一同下車的律師、地區教士以及地方法院法官的簇擁下,跨過了農場的門檻。
這裡曾經是片富庶的土地,但年底的一系列極端天氣卻讓這兒的穀倉空蕩蕩,交錯的田埂間盡是枯黃的莊稼茬兒。
然而也正是這片枯黃,讓拉爾夫的心中信心十足,對拿下這片土地充滿了信心。
“看來就連聖西斯都站在我們這邊。”律師的眉毛微微抬了下,不禁喜上眉梢。
拉爾夫正準備與他搭話,一道矯健的身影越過了田埂,踏在了枯黃的莊稼上。
“父親!我能在這兒逛逛嗎?”
騎在一匹高大的戰馬身上,手握韁繩的弗雷臉上洋溢著興奮。
他的臉紅撲撲的,一半是激動,還有一半是被冷風吹的。
在他的軟磨硬泡下,他的老爹最終還是同意給他買了他胯下的這匹戰馬。
騎在那高大的戰馬上,弗雷感覺自己彷彿成了一名真正的騎士,不管去哪兒都牽著自己的愛馬,恨不得連上廁所都牽著它。
看著騎在馬上的弗雷,拉爾夫的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彷彿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
“去吧,孩子,以後這兒都是你的。”
弗雷就等著這句話了,興奮地“駕”了一聲,策馬躍向了曠野,給一眾紳士們留下了一個年輕而矯健的背影。
“您家的公子還是這麼活躍。”教士輕輕笑了笑,眼神和藹的說道。
聽到教士的話,拉爾夫咧嘴笑了笑,眯著老鷹似的眼睛說道。
“年輕人是這樣的,不像我,已經老了。”
一旁的法官打趣了一句。
“男爵閣下您說笑了,如果您都算老,我和卡西特教士豈不是要去見聖西斯了?”
“哈哈。”
三人交談著,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氣氛輕鬆而融洽。
緊跟在拉爾夫旁邊的律師也想插進話題,尤其想和那位地方法院的法官打好關係,但無奈後者雖然對他很客氣,卻並不搭理他。
一行人到了破舊的穀倉門口。
農場主塞恩早早便站在那扇門前,身上的粗麻衣服沾滿泥土,面容因焦慮而顯得憔悴不堪。
在那些農民們的眼中,坐擁上百畝土地的他已經能稱得上是老爺了。
然而他自己心裡卻清楚,自己哪算什麼老爺,在真正的老爺面前不過是頭胖點兒的肥羊罷了。
趕上不樂觀的年景,他們是第一個挨刀的。
在法官先生那兒碰了一鼻子灰的律師晦氣著臉,看著塞恩的眼神就像看著出氣筒一樣。
為了表現出自己的重要,他冷著臉走上前去,從隨身攜帶的羊皮捲筒裡取出契據草案,用翻閱檔案的聲音向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施壓。
而地區教士與地方法官則站在一旁,帶著幾分矜持地等待著。
“早上好,塞恩先生。”德沃爾男爵的臉上帶著和善地笑容,但仰起的鼻孔卻暴露了藏在笑容背後的居高臨下,“看樣子今年的收成不太妙啊,真是辛苦你們了。”
“感謝男爵大人關心,今年的收成……確實不太美好,主要是因為浩瀚洋上的那場風暴,誰也沒想到它會把冬天提前吹過來。”
塞恩搓著手,神情忐忑,臉上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希望博得對方的同情。
“所以我才出現在這裡,我想這也是聖西斯的意思,那位仁慈的大人派我來拯救你於水深火熱……”
拉爾夫嘴角微微上揚,心中非但沒有半點同情,反而在那禮貌的神情背後藏了一絲譏誚。
看著眼中露出希冀的塞恩,他用彬彬有禮的聲音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1000金幣足以幫你還清銀行的債務,還能讓你輕輕鬆鬆地離開,徹底擺脫掉這片沉重的負擔。”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塞恩的臉色唰的白了,希冀的光芒也從他的眼中逐漸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欠債的事情這位老爺是如何知道的,而底牌的暴露無疑讓他那剛剛挺直了的腰桿又不由得折了一寸。
“大,大人,1200金幣才勉強夠還債和給我女兒的嫁妝……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片土地上耕作,投入的金錢沒有三千金幣也有兩千金幣了,算您行行好,至少給我這個數吧!”
拉爾夫的表情仍舊微笑著,只是那笑容卻漸漸冷了下來。
200枚金幣。
這傢伙也真敢開口!也虧是因為在聖城附近,否則就這片爛泥巴地,怕是連1200銀幣都不值得!
急於表現的律師適時咳嗽一聲,停下翻閱著的檔案,神情嚴肅地說道。
“塞恩先生,我們瞭解到你的貸款已經不是第一次延期了,如果這個月再不還款,不但你的利息會再漲一分,而且土地還有被拍賣的風險。我可以告訴你拍賣的流程,我們會在你的農場門口掛一塊牌子,然後公開競價……只是到時候,能賣出什麼價錢就不是你能決定的了。”
教士也輕輕咳嗽了一聲,看似在打圓場,實則卻是拉偏架。
“塞恩先生,我得說你一句,你不能將每年買種子的錢都算在土地的成本上吧?如果這麼算,德沃爾家族對這片土地的貢獻何止幾萬金幣?恐怕幾十萬都有了。”
塞恩惶恐地看著那些威嚴肅穆的來客,想要再為自己爭取些什麼,卻張不開口,只能徒勞地辯解:“可是大人,這地哪怕再不好,也不止這個價……1000金幣真的太少了,這個價錢賣給您,別說我白乾了這麼多年,就是我的父親也——”
拉爾夫摘下皮手套,抬手輕撫馬兒的脖頸,漫不經心地說道:“塞恩,我買的不僅僅是地,更是幫你償債的仁慈。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想,事情很快會變得不那麼美好了。”
塞恩聞言臉色更加灰敗,他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聲音漸漸低下:“求您念在我祖父曾開墾此地的份上,再寬限些吧……”
“仁慈也是有底線的,塞恩。”德沃爾笑容陰沉,目光銳利如鷹隼般盯住了農場主,“價格不可能超過1000金幣。”
塞恩手足無措,求助般地望向教士和法官,但兩人神情淡漠,似乎此事與他們毫不相關。
這事兒也的確和他們無關,他們僅僅只是充當這場交易的見證者。
就在這時,德沃爾身後的農場外,忽然傳來了人聲喧譁,似乎有些不速之客闖進了現場,塞恩不由自主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聲音漸近,農場外的小徑上出現了三個城裡來的陌生人。
他們騎著瘦弱的小馬,神情興奮而又帶著點投機客特有的狡黠。
那雙眼睛很明顯對這片土地充滿了興趣,而且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急不可耐。
塞恩臉上重新燃起希望。
然而就在他的希望剛剛燃起的時候,男爵的僕人卻是警覺了起來。
一名人高馬大的男僕上前,伸手狠狠地抓住了為首那人的馬韁繩,呵斥說道:“站住!這裡是私人領地,不是你們能隨意闖入的地方!”
沒想到這些鄉下人竟是如此粗魯,那聖城的市民也是被嚇了一跳。
不過當他看見對方的身上並沒有武器,膽子又不由得壯了起來,裝腔作勢地瞪了回去。
“私人領地?這已經賣了嗎?我看門口掛著的牌子還沒變呢。”
“沒錯,我們只是聽說這兒有農場轉讓,就過來看看,”來人顯然沒想到會被如此強硬地對待,有些不悅,“怎麼,難道我們連看看的資格也沒有?”
站在旁邊的僕人冷笑一聲,一句話不說,猛然抽動手中的鞭子。
那三匹馱馬也不是什麼優良的品種,被嚇得倒退了好幾步,險些將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上。
看著那三個狼狽的市民,幾個僕人發出了放肆的嘲笑。
“哈哈!連馬都騎不穩的傢伙!也敢來這兒撒野!”
“快滾回家找你們老母親去吧!趁她還健在,趁你們還能完整地走出去!”
幾個沉默的護衛已經拔出了匕首。
他們不至於為這點事兒殺人,但弄死兩匹馬卻不叫個事兒,哪怕城防軍的人把他們抓了起來,德沃爾老爺也會替他們照顧好家人。
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德沃爾男爵的莊園,如果是為了德沃爾男爵觸犯法律,他們的親人非但不會蒙羞,反而會為他們感到驕傲。
那三個生活在帝皇腳下的市民哪見過這個,臉色頓時白了,二話不說調轉馬頭就走,一刻也不敢在這裡多做停留。
他們是來求財的,不是來玩命的。如果命沒了,官司贏了又能怎麼樣呢?
總不能到聖西斯面前告狀去……
看著那三個落荒而逃的小夥子,塞恩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絕望的看向了旁邊的法官。
然而這位受人尊敬的紳士卻只是搖了搖頭,僅僅用一句“聖西斯在上……”便表示了對那幾個粗魯僕人的不滿。
聖西斯在上……
這句口號他也會念,而且唸了一萬遍,但有什麼用嗎?“你們這群鄉巴佬!不講規矩的玩意兒!遲早要遭報應的!”
“下地獄去吧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