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的汽笛聲送別了奔赴理想的小夥子們,也送別了即將離開聖城去往北部的科林殿下。
他在聖城駐足已有一個多月,而這一個月裡他的“科林親王”的馬甲可謂是賺足了風頭。
無論是政治還是經濟,亦或文化和軍事乃至“科研”領域,整個聖城只要是他目光所及的地方都遍佈著他的棋子……無論那些被他影響的棋子是否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那擴散的影響力就像一隻巨大的觸手,牢牢抓住了聖盃的底座,並且正在朝著杯身的方向蔓延。
眼下做到這一步便已經足夠了。
纏得太緊只會讓帝國的子民們過早警覺。
尤其是他最近的風頭太盛,而許諾的利益又已經陸續兌現,一些和他走得不那麼近的貴族已經開始感到了不滿,嫉妒心漸漸勝過了“新鮮感”。
這種時候主動離開一會兒會更好。
等到聖城的市民們想念他了,他自然就回來了。
按照計劃,離開聖城之後羅炎將前往帝國的學邦,去那兒瞻仰帝國這五百年來在魔法領域的造詣。
若是參考地球歐洲的地圖,聖城的位置大概在羅馬一帶,而學邦的位置則在波羅的海南岸。
順便一提,羅炎行程的下下站坎貝爾公國,可以參考現實中愛琴海北岸的位置。
可見這距離有多遠。
當然,以上僅供參考。
畢竟奧斯帝國的製圖學水平還在“環球航行前”的水準,而這個世界的地形地貌也與地球是截然不同的,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可比性。
帝國的魔法學界有一種說法,越靠北的位置“魔法元素”越濃郁,越有利於魔法師的修行。
因此帝國的絕大多數法師塔都坐落在北海沿岸,而這其中不少都是瓦倫西亞家族、卡斯特利翁家族以及蘭貝爾家族贊助的。
聖城貴族們的底蘊在聖城其實看不出來太多,但在聖城之外卻像巨樹的根鬚一樣盤根錯節。往上數根系,幾乎都能數到那最尊貴的幾個家族,即便他們平時來往的並不頻繁。
拉科元帥向羅炎提議,可以由帝國的獅鷲騎士帶他前往學邦,這將大大縮短他的旅行時間。
不過羅炎思索片刻之後,最終還是以“想用雙腳丈量故國的土地”為由婉言謝絕了。
至於真正的原因,當然是不方便讓帝國的人一直跟著。
聖城郊外,通往北方的帝國主幹道上,一場盛大而莊重的送別儀式正在進行。
數十輛裝飾著各大家族徽記的華麗馬車依次排開,旗幟在清晨的微風中無聲地舒展。
而在這支幾乎囊括了帝國權力頂點的送別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被送別的主角——攪動著聖城風雲的“羅克賽·科林”殿下。
此刻的他穿著一身深色的旅行便服,正站在那輛為長途旅行準備的馬車旁邊,親自與每一位前來為他送行的朋友道別。
“元帥閣下,前面就是聖城的邊界了,往後路途遙遠,您就送我到這裡好了。”
站在羅炎面前的拉科·艾伯格元帥穿著一身戎裝,即便在這樣的社交場合,身上也帶著一股鐵血的氣息。
他並未多言語,只是用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注視著科林親王的臉,鄭重而緩慢地道了一句。
“一路保重!”
他注意到,自己送給科林殿下的那把寶劍,此刻正掛在那位先生的腰間。
後者沒有顧慮元老院的想法,而是將他們之間的友誼大大方方的展示了出來,這也讓拉科元帥的臉上不由多了一抹笑容。
其實這倒是他想多了,那些底蘊深厚的家族根本不會在乎這個。
更不要說,就連他自己心中都是預設的——科林殿下才剛回聖城,並不知道元老院和元帥府之間的明爭暗鬥。
那些和他站在同一生態位上的大人物當然也知曉這一點,又豈會在這點事情上小肚雞腸?帝國的軍官派聚集了政治不成熟的人,畢竟要是成熟,他們也不會把和元老院以及教會的關係處得這麼僵硬。
“嗯,再會!”
羅炎鄭重地與拉科元帥道別。而也就在這時,攝政王格蘭維爾和瓦倫西亞公爵也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拉科識趣地轉身離開了,唯一讓羅炎有點兒困擾的是他臨走時那個“兄弟懂你”的眼神。
且不說他們的關係有沒有那麼親密……你又懂啥了?
不過,身為一名人緣很好的親王,他當然不會將困擾寫在臉上,而是回了拉科一個“我懂得”的眼神,隨後便將目光面向了另外兩位同樣尊貴的朋友。
“科林殿下!”
格蘭維爾的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笑容,鄭重地握住了羅炎的手。
“我代表帝國,也代表我自己,預祝您此行順利!聖殿騎士團的事務我們會按照章程妥善推進,期待您從學邦歸來時能為我們帶來新的智慧與視野。”
“科林家族的榮耀在您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延續。”瓦倫西亞公爵用他那慈祥而充滿威嚴的聲音做了補充,“也請您務必不要太過勞累,帝國的未來還需要您這樣的年輕人貢獻力量。”
羅炎微微一笑,回了一個標準的禮節,從容不迫地說道。
“二位先生過譽了,我只是在盡一名帝國臣子的本分。聖殿騎士團能順利成立,離不開元老院與攝政王閣下的鼎力支援……這份恩情,科林家族會銘記於心!”
格蘭維爾和瓦倫西亞公爵的臉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同時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瞥了一眼大搖大擺從這兒離開的那個魁梧背影。
在他們看來,這傢伙和那些坐上前往迦娜大陸的航船追夢的愣頭青們沒什麼區別。
帝國的年輕軍官們確實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政治力量,但帝國的軍隊可不都是掌握在這些年輕軍官們手上……他們總是錯誤的高估自己的分量。
譬如為浩瀚洋東岸的商路護航的近海防衛艦隊,就牢牢掌握在安德烈·卡斯特利翁公爵的手上。
不只是近海防衛艦隊,他們在各自領地上的私兵中也不乏忠誠可靠的小夥子……他們一部分是封臣的孩子,也有一部分是他們僕人的孩子。
有著龐大的根基作為後盾,他們一樣可以往聖殿騎士團裡安插自己的人,甚至就連此刻在港口為帝國年輕小夥子們登記的辦事員裡面,都充滿了元老院貴族們的黨羽。
最關鍵的是,科林也是貴族。
而且不像離經叛道的艾伯格家族,重視傳統的科林家族可沒有受到帝國上流社會的排擠。
一番寒暄之後,攝政王與瓦倫西亞公爵面帶笑容地並肩離開,將時間留給了其他人。
而在二位離開之後,羅炎也終於等到了此前與他在元帥府的休息室有私下交流的安德烈·卡斯特利翁公爵。
這位絡腮鬍濃密如獅子一樣的男人,帶著他那金髮碧眼、嬌小可人的小女兒奧菲婭小姐一同走了上來。
“殿下,祝您一路順風!客套的話想必你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我就不說那些虛的了!”
安德烈熱情地笑著,握住科林親王的手用力晃了晃。
“卡斯特利翁家族永遠是科林家族的盟友!關於迦娜大陸新航線的開拓,以及未來枯木港等騎士團駐地的物資補給,我的船隊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期待您從北方歸來後,我們能詳談下一步的合作計劃!”
他說的船隊指的自然不是近海防衛艦隊,那是帝國的船隊。
除了控制著帝國的艦隊之外,他們家族的私人船隊規模也龐大到了足以影響乃至改變帝國在浩瀚洋上的貿易版圖的程度!卡斯特利翁家族作為帝國海上的馬車伕,連家徽都是青銅色的海馬,可見他們在帝國航運界的影響力。
而這也是哈莫爾頓將軍不願與帝國商人們合作解決補給問題的最直接原因。
至於說什麼信不過帝國的商人,那都是場面話。
區區幾隻白手套還不配讓帝國的將軍感到忌憚,他真正擔心的是卡斯特利翁家族靠著貿易影響力,繼續將手伸到帝國的遠洋艦隊乃至聖伊爾堡。
那是元帥的勢力範圍,也是聖城軍官派最後的生存土壤。
羅炎正要回應安德烈的告別,卻見公爵身旁一直羞澀低著頭的奧菲婭小姐,忽然鼓起勇氣向前邁了一小步。
她白皙的臉頰泛著紅暈,甚至染紅了天鵝似的脖頸。她的手中捧著一枚精緻小巧的護身符,從那歪歪扭扭的海馬符號來看,應該是她親手縫的。
但凡有個懂針線活的女僕幫忙,也不至於將海馬這麼可愛的小動物縫成阿拉克多。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