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生坐在老井旁的石凳上，看著年輕人喊著口號列隊。
林曉峰站在隊伍前方，汗水順著下頜滴在補丁摞補丁的衣領上，卻依舊身姿挺拔。
當他示範如何用藤蔓快速製作活套時，陽光正好掠過他手腕上的疤痕，彷彿在為這場蛻變鍍上金邊。
日頭漸漸毒辣，訓練場蒸騰著熱浪。
獵手們圍坐在老槐樹下，傳閱著那本珍貴的《狩獵手記》。
二柱子用樹枝指著書上的插圖，聲音裡滿是驚奇：
“原來野獾挖洞會留三個出口！難怪上次咱們守了半天，連根毛都沒撈著！“
陶勇則笑罵著掏出旱菸袋，給每個人的煙鍋裡都添上自家種的旱菸絲：
“跟著曉峰幹，保準能打到大貨！“
林德生望著遠處的鷹嘴崖，山風送來隱約的獸吼聲。
崖壁上的酸棗樹在風中搖晃，彷彿在見證這支年輕隊伍的新生。
他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好獵手不是天生的，是被山林磨出來的。“
而此刻，新的規矩正在這片曬穀場上生根發芽，等待它們的，將是更嚴酷的考驗和更遼闊的山林。
晨霧還沒散盡，老井旁的訓練場已籠上一層青灰色光暈。
林德生蹲在開裂的青石板上，看著隊員們練習結繩陷阱。
竹篾在手中翻飛的“簌簌“聲裡，總夾雜著不合拍的響動。
陶剛正倚著樹幹剔牙，鐵叉隨意戳在地上，驚得螞蟻四處逃竄。
劉猛則蹲在角落卷旱菸，火柴擦燃的“嗤“聲突兀地打破訓練節奏。
林曉峰收弓時弓弦發出“嗡“的輕響，汗珠順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墜落，在補丁摞補丁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跡。
“德生叔，陶剛這月遲到六回，每次藉口都不一樣。“
他壓低聲音，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弓身的防滑紋，“昨兒張寡婦親眼見他在供銷社賒酒喝。“
林德生的菸袋鍋重重磕在石凳上，震得菸絲灑落。
“劉猛更過分！上回圍獵黃麂，全隊設了三夜的套子。
他倒好，為搶頭功提前放箭，驚得獸群竄進荊棘叢，二柱子追著追著摔斷了獵刀。“
想起那把斷成兩截的鋼刀，他喉結滾動，粗糲的手掌攥得“咔咔“響。
說話間，陶剛晃盪著走過來，解放鞋踢得碎石子“噼裡啪啦“亂飛。
他歪戴著草帽，帽簷下露出半張帶著酒氣的紅臉。
“隊長，這日頭毒得能曬化石頭，訓練就到這兒吧？“
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我和劉猛約了去河溝摸魚，摸到的歸大夥下酒！“
林德生猛地起身，板凳在石板上劃出刺耳的“吱呀“聲。
他三步跨到陶剛面前，菸袋鍋幾乎戳到對方鼻尖。
“摸魚？你當打獵隊是過家家？上個月你弄丟的獸夾，還是王嬸家小孫子在野地裡撿到的！“
“不就個破夾子？“
陶剛梗著脖子後退半步，踢飛的石子砸在劉猛腳邊，“我爹當年打獵，啥規矩沒有，照樣......“
“你爹打獵時，你還在穿開襠褲！“
林德生的怒吼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
“現在隊裡的夾子、箭矢都是按人頭分的公物，損壞要賠工分！你倒好，三天兩頭弄丟東西，當隊裡的東西是大風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