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峰一直沉默地倚著樹幹，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他摩挲著腰間的獸皮箭囊，那是用第一隻獵物的皮子親手縫製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格外結實。
聽到狗蛋的話，他喉結動了動，終於開口：
“我覺得得立些規矩。每天天不亮就訓練，遲到的罰挑三天井水。“
“光立規矩頂啥用？“
陶勇把草帽狠狠摔在地上，草帽帶起的塵土在光束裡打著旋兒，露出被曬得通紅的腦門。
“得有個能壓得住場子的！我提議讓曉峰當隊長！這小子去年雪夜追了八里地，愣是把野狐崽子給掏了，就這份狠勁兒，誰不服？“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沸油鍋。
劉猛興奮地拍著大腿，鐵叉磕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噹啷“聲。
幾個年長的獵手卻皺起眉頭，張老四吧嗒著旱菸袋，煙鍋裡的火星明滅不定：“曉峰年紀輕輕，壓得住陣腳？“
陶勇立刻梗著脖子反駁：“當年武松打虎才二十出頭，咱曉峰差哪兒了？“
林德生望著爭論的眾人，腦海中浮現出上次打獵的混亂場景：
慌亂中踩壞的陷阱，為爭搶獵物紅了眼的漢子，還有迷路後在山裡轉了整夜的趙老六。
他的目光落在林曉峰攥緊又鬆開的拳頭上，年輕人手背上的舊傷疤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色。
那是去年被野豬獠牙劃的，此刻卻像道無聲的勳章。
“我看行。“
林德生的聲音壓過嘈雜，他用菸袋鍋敲了敲石桌。
“曉峰，你說說打算咋帶隊伍？“
林曉峰的耳朵瞬間紅透，卻還是挺直了腰板，從懷裡掏出個用麻繩裝訂的本子。
紙頁已經卷起毛邊，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還畫著各種野獸的腳印。
“第一，打獵時必須聽哨聲行動；第二，獵物按功勞分，設陷阱、放哨都記工分；第三......“
他頓了頓，手指撫過本子上褪色的字跡。
“每天訓練完，咱們一起學這個。“
老槐樹上的知了突然集體噤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破舊的本子上。
在這個連識字人都屈指可數的村子裡，泛黃的紙頁彷彿散發著神秘的光芒。
二柱子湊過去，鼻尖幾乎要貼上紙面：“這裡頭還畫著狼糞和狗屎的區別？“
“明兒卯時三刻，老井邊。“
林德生用力拍了拍林曉峰的肩膀，轉身時瞥見牆角生鏽的捕獸夾，想起上個月王嬸家的小孫子差點被夾傷的事，語氣不由得加重。
“所有傢伙什都要登記造冊，損壞了照價賠償！“
次日寅時，村裡的梆子才敲過兩下，村西老井就響起窸窸窣窣的響動。
林曉峰揹著竹筐，裡面裝著自制的箭靶和麻繩，筐沿還插著幾支新削的竹箭，箭尾的野雞毛在晨風裡輕輕顫動。
狗蛋抱著一摞草鞋，那是他娘連夜編的，每雙鞋底都特意摻了麻線，踩在地上“簌簌“作響。
劉猛氣喘吁吁地跑來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他的解放鞋沾滿露水，鐵叉上掛著的紅布條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
“對不住，隊長！“
他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我孃的老寒腿犯了，給她熬藥耽擱了......“
林曉峰看了眼手中的銅哨，最終只是點點頭：“跑完三圈再來集合。“
訓練場上，草鞋踏在碎石路上發出“嚓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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