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像塊蒙著灰的銀盤,懸在鷹嘴崖上方。
冷冽的月光灑在山林間,為一切披上一層朦朧的紗幕。
連平日裡熟悉的山道都變得陌生而陰森。
林曉峰盯著手中燒紅的鐵絲,突然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打鐵的場景。
那時的火苗是溫暖的希望,此刻卻成了灼燒神經的烙鐵。
他半跪在枯葉堆裡,手微微顫抖著將鐵絲湊近林永強的傷口。
火苗搖曳,映得他眼底血絲密佈,那是徹夜未眠的疲憊與擔憂。
七天前黑子受傷時,他也是這樣守了整夜。
但此刻林永強傷口翻卷的皮肉,遠比野獸抓傷更令人心驚。
皮肉燒焦的“滋滋”聲混著草藥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刺鼻又令人揪心。
狗蛋別過臉去,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突然,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踩碎薄冰的“咔嚓”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林曉峰的手指,瞬間扣住腰間的斧頭。
這是他在集市新買的武器,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派上用場。
“誰!”
狗蛋瞬間抄起獵叉,補丁翻飛間擺出防禦姿勢。
身體緊繃如弦上之箭。
月光下,農場場長李德山喘著粗氣撥開灌木。
中山裝的風紀扣崩開兩顆,露出裡面有些泛黃的白襯衫領口。
那領口的汗漬讓林曉峰想起上個月場長在表彰會上慷慨激昂的模樣,此刻卻顯得如此狼狽。
李德山身後跟著蔫頭耷腦的蔡恆運。
蔡恆運臉上的血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每走一步都微微齜牙,似是傷口疼痛難忍。
林曉峰注意到他藏在背後的手在不停抽搐,指甲縫裡還嵌著新鮮的樹皮碎屑。
“曉峰,你咋把人打成這樣!”
李德山的手電筒光束劇烈晃動著,掃過林永強血肉模糊的胳膊。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震驚與不滿。
那束光晃得林曉峰有些恍惚,他想起三天前蔡恆運在食堂故意撞翻他飯碗時,場長也是這樣視而不見。
林曉峰攥著鐵絲的手緊了緊,鐵鏽味在齒間蔓延。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內心的憤怒說道:“場長,他用斧頭劈傷強子哥,就為搶車隊排程權。”
這話出口時,他的餘光瞥見蔡恆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模樣和去年冬天往他家菜窖倒石灰時如出一轍。
蔡恆運突然跳腳,聲音尖銳:“血口噴人!我不過跟他……”
話沒說完,被李德山如炬的目光瞪得縮了回去,像只洩了氣的皮球。
林曉峰扯開林永強染血的衣袖,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彷彿在揭開一個早已註定的真相。
傷口邊緣整齊的斧痕在手電光下觸目驚心,宛如一道猙獰的疤,訴說著剛剛經歷的殘酷。
“這傷,您老在林場幹了二十年,看不出來?”
林曉峰的話語裡帶著質問,眼神直直地盯著李德山,試圖從對方眼中找到一絲公正。
然而場長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去摸腰間的菸袋。
李德山的喉結滾動兩下,沉默片刻後,將菸袋鍋子在鞋底磕得“梆梆”響。
山風捲起他後頸的白髮,恍惚間竟比三天前見時蒼老許多,彷彿這一瞬間,歲月又在他身上刻下了幾道痕跡。
“蔡恆運,明兒去公社寫檢查。”
他轉向林曉峰,語氣放軟,帶著幾分說教的意味:“可你也不能動手,現在講究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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