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打鳴聲穿透薄霧時,林曉峰正揣著銅徽章往衛生所走。
路過曬穀場,他看見生產隊長林德生揹著磨得發亮的鋪蓋卷,褲腳還沾著公社開會帶回的黃泥,草帽被山風吹得歪向一邊。
林德生盯著地上翻倒的石磙和散落的麻繩,眉頭擰成了死結:“這是唱的哪出?”
他的菸袋鍋敲在石磨上,發出“咚咚”悶響,驚飛了石磨盤上啄食的麻雀。
挑水的王嬸扁擔一歪,水桶裡的水晃出大半:“可不是!蔡恆那混球用斧頭……”
話沒說完,林曉峰已經快步上前,將銅徽章和燒焦的紙條遞過去。
林德生接過紙條時,老花鏡順著鼻尖滑下,“柴油交易”“鷹嘴崖”幾個字刺得他眼皮直跳。
再看向那枚銅徽章,他喉結劇烈滾動兩下,把菸袋鍋在鞋底狠狠磕了三下,震落的菸灰撲簌簌落在解放鞋上:“這事透著邪乎。
你們先別聲張,我去公社走一趟。”
轉身時,中山裝後襟被風掀起,後腰彆著的紅綢布條隨風飄動,與蔡恆運口袋裡掉出的綢緞邊角花紋,竟有七分相似。
林曉峰望著林德生遠去的背影,心中警鈴大作。
正午的日頭曬得石板路發燙,他揹著獵槍裝作上山打獵,腳步卻拐向供銷社後山。
灌木叢裡野雞撲稜翅膀的聲音此起彼伏,遠處突然傳來拖拉機的轟鳴,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生生劃破山林的寂靜。
轉過山彎,三輛蒙著帆布的拖拉機停在廢棄礦洞前。
林曉峰趴在刺棘叢中,獵槍瞄準鏡裡。
蔡恆運的小舅子正叼著菸捲,用鐵棍敲打著印著“軍用物資”的油桶,發出“噹噹”聲響。
突然,一隻野兔從腳邊竄過,他下意識扣動扳機,“咔嗒”的空響在死寂的空氣中格外刺耳。
“誰!”
礦洞旁的漢子抄起鐵棍,鐵頭砸在石頭上迸出火星。
林曉峰翻身滾進刺叢,荊棘瞬間在他手背劃出三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卻比不上劇烈跳動的心臟。
他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父親教他的捕獵口訣在腦海中響起:
“不動如山,靜待時機。”
當腳步聲終於遠去,他摸出母親塞在口袋裡的玉米麵窩頭,乾澀的餅渣混著血腥味嚥進喉嚨。
礦洞深處隱約傳來對話聲:
“這批油得趕緊轉運”“王主任那邊……”
話音未落,拖拉機的轟鳴聲再次響起,震得地面微微發顫。
與此同時,村子曬穀場上,林德生用菸袋鍋指著石板上畫的記號:
“曉峰娘帶著婦女們曬紅薯幹,狗蛋跟柱子去後山巡林,特別是鷹嘴崖那片,鳥飛過去都得查清楚!”
有村民問:“強子哥咋辦?”
林德生吐出的菸圈在陽光下扭曲變形:“他在衛生所養傷,車隊的事兒我先頂著。”
菸袋鍋重重砸在石磨上,驚得蘆花雞撲稜著翅膀竄進草垛。
“但醜話說前頭,誰要是敢在這節骨眼上搞小動作——”
夜幕降臨時,林曉峰帶著滿手血痕回到家。
母親舉著油燈湊近,火苗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忽明忽暗如同跳動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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