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別這麼拼命。”
他盯著牆上父親留下的獸皮地圖,用木炭在鷹嘴崖附近畫上礦洞位置,密密麻麻的記號連成一片,宛如一張正在收緊的網。
“娘,您還記得爹臨終前說的話嗎?”
林曉峰突然開口。
母親手上抹草藥的動作頓住,油燈芯“噼啪”炸開一朵火花。
窗外山風呼嘯,吹得窗欞“吱呀”作響,彷彿鷹嘴崖在黑暗中發出低沉的呼喚。
林曉峰握緊拳頭,掌心的銅徽章硌得生疼,他在心裡暗暗發誓:
不管幕後黑手是誰,這張籠罩在山林上的黑網,他一定要親手撕開。
……
晨霧濃稠得像未擀開的棉絮,沉甸甸地裹著露水,沉沉地墜在曬穀場。
草葉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在微弱的晨光中閃爍,彷彿無數顆細碎的珍珠。
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被霧氣籠罩,宛如一幅朦朧的水墨畫。
林德生坐在磨得發亮的棗木長凳上,手中的菸袋鍋子在鞋底磕得“梆梆”響,震落的菸灰星星點點地散落在他那雙補丁摞補丁的解放鞋上。
煙桿上纏繞的銅絲已經被歲月磨得發亮,那是他從老輩人手裡傳下來的寶貝。
林曉峰蹲在旁邊,專注地分揀獸夾,銅釦腰帶在晨光裡泛著暗啞的光。
那是用三張野兔皮跟供銷社老王頭換來的,此刻正緊緊勒著他藏在褲腰裡的銅徽章。
那枚徽章邊緣磨損的紋路,總在不經意間提醒著他鷹嘴崖下隱藏的秘密。
“子彈金貴得跟眼珠子似的。”
林德生用佈滿老繭的手,拿起墨線在桑木上彈出筆直的痕跡,鋸子拉過木料的“刺啦”聲驚飛了簷下正在築巢的燕子。
木屑如雪花般紛飛,落在他那洗得發白的中山裝上,肩頭很快就積了薄薄的一層。
“去年整冬才分到五發,夠打幾隻山雞?”
他偏頭躲過飛濺的木屑,露出後頸被曬得黝黑髮亮的古銅色面板。
那道猙獰的疤痕是前年追野豬時被樹杈劃的,此刻在晨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彷彿在訴說著當年的驚險。
林青山抱著一捆野麻匆匆趕來,草鞋底子已經磨得快露出腳趾,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草繩與地面摩擦的細微聲響。
“叔,這繩結得浸三遍桐油才耐拉。”
他放下麻捆時,袖口露出新打的補丁,針腳歪歪扭扭——那是他娘昨晚在昏暗的油燈下,就著微弱的光線趕工的成果。
線團滾到灶膛邊,還沾了點草木灰,此刻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林德生拿起銼刀,開始打磨弩臂凹槽,金屬與木材摩擦發出“滋滋”的聲響,刺耳又單調。
“曉峰他爹當年教過我,弩身得用老桑木,韌度夠。”
他突然停手,佈滿皺紋的手指指著木料上的樹結,眼神中透著一絲警惕。
“看見沒?這疙瘩得避過去,不然拉弦時容易崩。”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粗糙的手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虎口處厚厚的老繭清晰可見,那是幾十年與山林打交道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