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我...”劉禪的辯解被又一道驚雷劈碎。
劉禪踉蹌後退,撞翻了鎏金燭臺。
火苗舔舐著地上的竹簡,將“漢室傾頹”四個字燒得捲曲發黑。
而那柄丈八蛇矛竟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劇烈震顫,矛杆與鎏金架碰撞出金鐵交鳴之聲——
“哐!哐!哐!”
每一聲都像是當年張飛在當陽橋頭,以矛尾重擊橋板的迴響。
殿內忽然瀰漫起白帝城雨季的潮溼氣息。劉禪眼前浮現出章武三年的畫面——
病榻上的先帝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蛇矛紅纓,將他和張星斕的手按在一起。
三叔張飛的咆哮:“阿斗!你要敢負了漢室,老子做鬼也擰斷你的脖子!“
年幼的自己嚇得尿溼了褲子,尿液滴在張飛沾血的戰靴上。
幻象中,那灘尿液此刻正從記憶裡漫出,在現實的地面上蜿蜒成河,混著糖漿與血水,漫過他的腳背。
“錚——“
蛇矛突然從架上飛射而出,擦著劉禪的耳畔釘入龍柱。
矛尾高頻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
矛尖離他的喉結僅半寸,寒氣刺得面板泛起雞皮疙瘩。
恰好是當年張飛教他防身術時演示的“鎖喉式“。
窗外驚雷與矛鳴共振,震碎了三重茜紗窗,劉禪閉眼等死,下一刻卻是又被雷聲驚醒,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罷了,自己只是在御榻上睡了一覺而已。
………
三更梆子聲剛過,宮牆外的打更人拖著疲憊的步子走遠。
椒房殿西側的角門——那扇平日鎖著鏽蝕銅鎖的偏門,忽然傳來三聲輕叩,兩長一短,像是某種約定好的暗號。
守門的老宦官陳忠——張飛舊部,年過六旬仍不肯離宮——耳朵微動,枯瘦的手指緩緩撥開門閂。”
夜風捲著細雨灌入,一道人影無聲滑入。
斗篷墨色油綢,雨水順著褶皺滑落,不沾半分痕跡。
鹿皮軟靴踏在青磚上,如貓行無聲。
帶著城外松林特有的清冽,與宮中沉靡的龍涎香截然不同。
陳忠低聲道:“關娘子,老奴等您多時了。”
關銀屏掀開兜帽,露出一張被夜行面紗半掩的臉。
眉斜飛入鬢,比男子更添三分英氣。
眼眸在昏暗廊下仍亮如寒星,與關羽畫像上的神韻如出一轍。
腰間的短刃“小青龍”的刀鞘被斗篷半遮,吞口處一點幽藍——淬過毒的徵兆。
她指尖輕觸陳忠腕間,袖中滑出一枚銅符:“趙叔讓我帶的。”
穿過幽深的迴廊時:
牆角新鮮的血跡尚未乾涸,是黃昏時杖斃的宮女所留。
內殿門前,關銀屏從貼身處取出一枚褪色的金鈴——與張星斕髮間曾戴的是一對。
輕輕搖動,鈴聲如二十年前她們在荊州後院玩耍時一般清越。
殿內傳來瓷器翻倒的聲響,接著是嘶啞的回應:“...進來。”
椒房殿內,一盞孤燈將熄未熄。
銅鏡前,張星斕披散長髮,手中攥著那支斷裂的金簪——簪頭的鳳凰如今只剩半翼,斷口處尖銳如刃。
燭火在她凹陷的眼窩投下深影,那顆硃砂痣在昏光中愈發殷紅,似一滴凝而不落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