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轟然閉合的迴音散去後,劉禪緩緩屈膝,跪在滿地的狼藉之中。
他的指尖觸到一片鋒利的青瓷碎片——藥盞的殘骸邊緣還掛著褐黑色的藥渣,像乾涸的血痂。
稍稍用力,瓷片便割破指腹,血珠滲出,與糖漿混作粘稠的暗紅。
那顆被他踩扁的蜜餞兔子就在眼前。
原本俏立的右耳折斷,糖絲如斷裂的筋絡般牽連。
兔眼的一粒芝麻脫落,另一粒仍嵌在糖體中,像一隻嘲弄的黑眼。
糖霜正被從窗縫滲入的雨水慢慢溶解,在青磚上暈開甜膩的痕跡。
他伸手去撿,碎瓷卻更深地切入皮肉。
血順著掌紋流淌,與糖漿在掌心交融:
生命線被糖漿黏住的竹簡纖維橫貫而過,像一道突兀的疤痕。
婚戒內側“星斗永輝”的刻字裡,嵌著半粒糖兔的黑眼。
指甲縫殘留的糖晶在血水中緩緩融化,如同年少時的誓言消逝。
窗外,新調防的羽林衛正在換崗。
鐵靴踏過青石板的聲響比雷聲更沉悶
火把透過茜紗窗,將流動的光影投在劉禪染血的龍袍上,如蛇遊走。
他忽然攥緊拳頭,讓血與糖漿徹底混合。
粘稠的液體從指縫滲出,滴在那片寫著“宮中府中,俱為一體”的竹簡上。
墨跡遇血暈染,“漢”字的最後一橫漸漸化開。
窗外,值守的羽林衛正在換崗——全是黃皓提拔的新面孔。
劉禪踉蹌起身,撞翻了案几上的鎏金銅鏡。
鏡面斜倚在龍紋柱旁,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他盯著鏡中人,忽然覺得陌生。
這是那個曾在錦江邊,與張家女公子共放河燈的少年嗎?
閃電劈落時,青白色的光如刀鋒劃過殿角——那柄丈八蛇矛的刃口突然迸出一點寒芒,彷彿沉睡的兇獸睜開了獨眼。
劉禪的瞳孔驟縮。
褪盡紅纓的矛杆上,當年張飛親手刻的“燕人張“三個狂草字正在雷光中扭曲蠕動,宛如黑蛇遊走。
“阿斗!”
一聲暴喝在耳畔炸響,驚得劉禪踉蹌後退。
這聲音太熟悉了——當陽橋頭喝退百萬曹軍的虎嘯,白帝城中哭碎雲霄的悲鳴——此刻正從蛇矛方向傳來,震得他齒根發酸。
“你老子把江山交到你手裡...”
聲音在殿內迴盪,竟引得蛇矛微微震顫,矛尖在青磚上刮出刺耳的“吱——嘎——“聲。
“...不是讓你拿來餵狗的!
劉禪死死盯著矛頭,忽然看見:
刃口一滴猩紅液體緩緩凝聚,像當年長坂坡上沾的敵血。
血珠順著凹槽旋轉而下,在半空竟化作迷你版的蜀漢版圖。
墜地時那滴“血地圖“啪地碎成三塊——益州、荊州、漢中。
他鬼使神差地撲向蛇矛,掌心剛觸到“燕人張“的刻痕,就慘叫縮手。
地上散落的紅纓絲突然無風自動,如活物般纏上他的腳踝。
觸感不像絲線倒像蛇鱗,冰涼滑膩地絞緊皮肉。
勒痕浮現出細小的“漢“字紋路,與龍袍刺繡一模一樣。
每根紅纓絲都連著牆上《隆中對》帛畫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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