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是被一陣鐵鏽味嗆醒的。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像有把錐子在顱內攪動。
意識回籠的瞬間，首先觸碰到的是掌心的灼痛——淨化共鳴器正貼在他掌紋裡，金藍雙色的晶體像活物般輕顫，每一下震動都順著血管往心臟裡鑽。
“咳...“他撐著地面坐起，肩頭被碎石劃開的傷口滲出血珠，混著額角的冷汗滴在青銅地磚上。
神殿穹頂已經塌了大半，殘餘的藍寶石碎片在塵埃裡閃著幽光，不遠處的黑潮共鳴裝置卻還立著，原本翻湧的黑霧正被共鳴器抽成細流，像被倒著吹的煙。
“醒了？“
沙啞的嗓音從左側傳來。
顧舟偏頭，看見紅衣女子半蹲著，短刀斜插在身側地面。
她髮梢沾著灰塵，右肩的紅衣被劃開道口子，露出底下裹著銀鱗的護具——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受傷。
女子垂眸盯著他掌心的共鳴器，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你比我想象中瘋。“
“總得試試。“顧舟扯了扯嘴角。
他能感覺到黑潮的腐蝕力在減弱，可識海里的合成臺還在發燙，源質消耗的刺痛從後頸蔓延到脊椎。
他撐著共鳴裝置站起，晶體貼在裝置中央的凹槽裡，突然發出嗡鳴——殘餘的黑霧被扯成絲，順著紋路鑽進晶體，在表面凝出淡金色的光暈。
“顧小友！“
老漁夫的聲音帶著喘息。
顧舟轉頭，看見老人佝僂著背從斷牆後鑽出來，懷裡還抱著本邊角翻卷的古書。
他腰間的銅鈴被碎石砸得變形，卻仍攥著半塊發黴的魚乾——那是他總說能“引海靈問路“的寶貝。
“《封印之書》殘卷！“老漁夫衝到近前，枯瘦的手指顫抖著翻開書，泛黃的紙頁上畫著與共鳴器幾乎一樣的紋路，“黑潮是古神殘魂的怨力，這共鳴器能暫時中和，但要徹底淨化...“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節叩在某頁畫著血滴的插圖上，“得用神隕之血。“
顧舟的瞳孔微縮。
神隕之血，他聽過李姐提過一嘴，說是上古神戰裡隕落真神的血，黑市上有價無市。“哪裡能找？“他聲音發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共鳴器，晶體表面的金紋突然亮了亮，像在回應他的急切。
“不知道。“老漁夫搖頭，渾濁的眼睛卻突然發亮，“但我知道誰可能有——“
“顧老闆！“
李姐的尖叫打斷了他。
顧舟猛地轉頭，看見女人扒著半面殘牆，鬢髮散亂，手裡舉著個冒煙的訊號彈。
她身後的海面翻湧著黑浪，原本平靜的港口此時像煮沸的鍋，無數暗紫色的觸鬚正從水下鑽出，拍打著碼頭的木樁。
“黑潮暴動提前了！“李姐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刀在外面擋著，可那些東西...那些東西不是海妖！“
顧舟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能聽見外面傳來金屬碰撞聲，還有小刀特有的低喝——那是種帶著狠勁的悶哼，只有在他握著淬毒短刃時才會發出。
共鳴器在掌心發燙，他能感覺到墮落海皇的意識又在翻湧，比之前更急躁，像困在籠子裡的野獸。
“走。“紅衣女子突然拽住他胳膊。
她的手很涼，卻有力，“去碼頭。
神隕之血的線索...我知道一個地方。“她掃了眼老漁夫懷裡的書，嘴角扯出個冷嘲，“但得先活著離開。“
顧舟沒說話。
他望著李姐身後翻湧的黑浪，聽著外面越來越近的慘叫，突然想起合成臺最後那條提示——【淨化共鳴器（神物級）：可中和古神怨力，持續時間與源質純度正相關】。
現在純度在下降，黑潮在暴動，而他連神隕之血的影子都沒見著。
“老丈。“他轉頭看向老漁夫，“書借我。“
老人愣了愣，隨即把書塞進他懷裡。
顧舟翻開殘卷，視線掃過滿頁古神文，突然在某行停住——“神隕之血藏於星芒海溝，與深淵之瞳共生“。
他指尖一顫，星芒海溝，那是他上次合成星芒珍珠時探測過的區域，最深處有座被海妖守護的遺蹟...
“顧舟！“李姐的尖叫更近了，“他們衝破防線了！“
顧舟合上書本，塞進懷裡。
共鳴器在掌心發燙，他能感覺到黑潮的腐蝕力又強了幾分，可這次，他沒皺眉。
他望著紅衣女子染血的短刀，望著老漁夫攥緊的魚乾，望著李姐眼裡的恐懼卻仍在揮手示意的模樣——這些人，都是他在這海域裡攢下的“源質“。
“走。“他說，聲音比想象中穩，“先接小刀。
然後...找神隕之血。“
紅衣女子的短刀突然出鞘，刀鋒挑開一片從頭頂墜落的碎石。
她側頭看他，嘴角勾起個弧度：“我就知道，你不會讓這破共鳴器只當擺設。“
外面的喊殺聲更近了。
顧舟能聽見小刀的怒吼混著某種黏膩的嘶鳴，像是什麼東西被刀刃劈開的聲音。
他握緊共鳴器，金藍光芒從指縫漏出，在地面投下晃動的影子——那影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生長。
而在更遠處的海平線，一團漆黑的霧氣正緩緩升起。
霧氣中，隱約能看見無數張扭曲的臉，它們張著嘴，發出同一道嘶吼：“殺了他——“碼頭上的腥風裹著腐臭湧進神殿殘垣時，小刀正用淬毒短刃挑開第三隻深淵使者的咽喉。
那東西的面板泛著紫黑，脖頸被劃開後湧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糊糊的黑漿，濺在他護腕上立刻腐蝕出青煙。
他咬著牙側滾避開橫掃的尾鰭，靴跟碾碎一塊貝殼，碎渣扎進腳心的痛意讓他清醒——這些怪物的攻擊模式在變，從單純的撕咬變成了有章法的包抄。
“哈...哈...“他背貼在燒焦的漁船殘骸上，短刃在掌心轉了個花。
餘光瞥見左側陰影裡又有兩隻使者弓著背逼近，喉間發出類似刮金屬的嘶鳴。
小刀眯起眼，指腹抹過刃口的凹槽——那裡還留著半管顧舟給的麻痺藥劑，足夠讓三隻怪物癱軟三息。
三息，足夠他突圍到神殿門口。
他突然暴起，短刃逆握刺向左側使者的眼窩。
腐肉被刺穿的觸感比海妖內臟更綿軟，怪物的嘶吼震得他耳膜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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