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到了顧舟身側。
她的護腕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纏枝紋像活過來似的遊動:“要搶在海皇前找到裂隙入口。“她抽出短刀在掌心劃開血線,血珠墜入海面時竟凝成細小的冰晶,“我水性比你們好。“
顧舟盯著她腕間的紋路,突然想起小刀懷裡發燙的符印。
合成臺在識海發出輕鳴,像是在確認某種關聯。
他攥緊《封印之書》殘卷,殘卷邊緣的金光燙得手掌生疼:“你去探裂隙具體位置,別深入。“
“怕我跑?“紅衣女子輕笑,髮梢沾著血珠的短刀在指尖轉了個花,“放心,海皇要是跑了,幽影會損失更大。“她話音未落,人已如游魚般扎進海里,只留一串氣泡在水面炸開。
“顧兄弟!“李姐扯著嗓子喊,她的商隊旗幟已在主船桅杆升起,“艦隊準備好了!“顧舟抬頭,三艘快船的船首像正對著黑縫方向,船底的螺旋槳在浪裡攪出雪白的泡沫——那是他用合成的“潮汐齒輪“改造的動力裝置。
老漁夫把《封印之書》塞進他懷裡:“我去看住小刀,那符印的事沒那麼簡單。“老人轉身時,腰間的魚乾袋在風裡晃出“嘩啦“聲,倒像是在給這場混亂打著節拍。
顧舟踩上主船甲板的瞬間,鹹澀的海風灌進喉嚨。
他扶著船舷看向遠處,黑縫已經從一尺擴張到丈許,紫電在縫隙邊緣跳躍,像極了上古壁畫裡“諸神之戰“時撕裂天空的雷暴。
“全速前進!“他的聲音混著船笛的長鳴,震得船帆都在顫動。
水手們應聲轉動船舵,改造後的齒輪發出低沉的轟鳴,船速比尋常快船快了近一倍。
李姐站在他身側,手裡攥著半塊碎玉——那是她用來聯絡中立海域商會的信符。“我已讓所有商隊封鎖周邊三十里航線。“她把碎玉扔進海里,碎玉沉入水中的剎那,海面上浮起一圈金色漣漪,“信使也派了,騎著'疾風鯨'往大陸方向去了。“她頓了頓,看向顧舟發白的指節,“你說海皇要去大陸......是真的?“
顧舟摸著腰間發燙的合成臺,腦海裡閃過黑潮退散時源質裡那股黏膩的阻力。“老漁夫說的對,那些鎖鏈不是鎖海皇,是鎖裂隙。“他望著越來越近的黑縫,喉結滾動,“我淨化黑潮抽走了源質,反而幫海皇鬆了鎖。“
李姐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猛地抓住船舷,指縫裡滲出的血珠落進海里,被浪卷得無影無蹤:“所以我們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
“和死亡賽跑。“顧舟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艦隊靠近黑縫時,海水突然變得粘稠如膠。
船底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水手們拼盡全力轉動船舵,船速卻慢得像蝸牛。
顧舟扶著欄杆探身望去,海水裡漂浮著細碎的金色光片——那是源質凝結成的“源晶“,通常只在深淵海溝深處才會出現。
“源質濃度超標。“他舔了舔發苦的嘴唇,合成臺在識海瘋狂震動,青銅方臺的紋路亮得刺眼,“裂隙就在下面。“
“顧舟!“瞭望手的驚呼從桅杆頂端傳來,“水下有光!
幽藍幽藍的,像......像眼睛!“
顧舟扯下腰間的潛水繩甩給大副,轉身就要往海里跳。
李姐一把拽住他後領:“你瘋了?
水下情況不明!“
“合成臺在指引我。“他扯開李姐的手,潛水鏡扣上眼睛的瞬間,識海里的金色身影突然開口:“往下,三十丈,斷層處。“
海水的涼意裹住全身時,顧舟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畔炸開。
他往下潛,源晶擦過面板,像撒了把細碎的星子。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眼前突然出現一道漆黑的斷層,像巨獸咧開的嘴。
斷層深處泛著幽藍的光,那光裡有若有若無的氣息——是大陸的氣息,混著青草與泥土的芬芳,和海域裡鹹腥的海味截然不同。
顧舟的指尖剛觸到斷層邊緣,合成臺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他眼前的黑暗被撕開一道縫隙,縫隙後是一座破敗的古城。
城牆上爬滿青藤,城門上的浮雕還能看出“永耀“二字,那是上古大陸最繁華的城邦。
顧舟的呼吸在潛水鏡裡凝成白霧,他想再湊近些,可合成臺突然傳來灼痛——那是警告。
就在這時,古城的陰影裡浮起一道熟悉的身影。
墮落海皇的三叉戟泛著幽綠的光,他的鱗片在黑暗中滲出腐臭的黏液,空洞的眼窩裡,兩簇幽火正緩緩亮起。
顧舟的血液在這一刻凍成冰。
他想退,可合成臺突然反向輸送力量,推著他往裂隙裡撞。
“顧舟!“海面上傳來李姐的尖叫,“快上來!裂隙在擴張!“
顧舟猛地回頭,身後的斷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撕裂,海水像被無形的手抽乾,露出黑黢黢的海底岩石。
他抓住潛水繩瘋狂上劃,可指尖觸到海面的瞬間,背後傳來灼熱的氣息——是墮落海皇的三叉戟,正劃破水幕,離他後心不過三寸。
“砰!“
一聲脆響驚得顧舟渾身一顫。
他抬頭,紅衣女子的短刀正釘在他身側的礁石上,刀刃上纏著幽影會的纏枝紋,正泛著攝人的紫光。
“發什麼呆?“紅衣女子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的護腕裂開一道縫,纏枝紋化作紫色鎖鏈,纏上顧舟的腰,“海皇的氣息,你聞不出來?“
顧舟被拽出水面時,最後一眼瞥見裂隙深處——古城的輪廓更清晰了,而墮落海皇的幽火,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