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未散時，李姐的商船“銀梭號“就撞開了顧舟船塢的柵欄。
林娜剛給新船的帆索打了個活結，就見那抹火紅色的裙角從跳板上衝下來，船板被高跟鞋跺得咚咚響：“顧老闆！“李姐攥著卷賬本的手直抖，髮間金步搖撞得叮噹響，“趙剛那老狐狸把黑市上的源質強化木全掃空了！“
顧舟正蹲在船尾除錯新安裝的源質羅盤，聞言直起腰。
他指腹蹭過羅盤邊緣的合成紋路——這是今早剛用三塊靈級源質碎片合成的，本想著能讓船隊導航精度提三成。
此刻金屬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像趙剛突然收緊的網。
“掃空？“他接過李姐甩來的賬本，目光掃過上面的數字。
源質木的收購價從每方八百金漲到兩千五，最後一筆交易記錄停在凌晨三點，賣方是黑市最摳門的木材商老周。“老周那傢伙，上個月還說要留著源質木給女兒做嫁妝。“顧舟捏著賬本角，指節發白，“趙剛給的不止錢。“
“是海妖晶核。“李姐扯下披風甩在木桌上，露出腰間別著的短刃——那是她跑海時用來割海盜繩索的。
燭火在她鬢角的金步搖上跳，照見她眼底的紅血絲，“我安插在黑市的線人說，趙剛的人帶著晶核挨家挨戶敲，說'要麼賣木頭換晶核保命，要麼等顧舟的船隊撐不住，海妖衝進你們的倉庫'。“
船塢外傳來鐵鏈拖拽聲，是馬龍帶著學徒在往新船貨艙裡搬源質木——那是顧舟前天才從深海珊瑚礁採來的存貨。
顧舟望著那些泛著珍珠光澤的木料，突然想起今早張浩蹲在木料堆旁做的記錄：“現有源質木可支撐三艘戰艦龍骨，若趙剛截斷補給......“
“最多撐半個月。“他低聲道。
李姐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盞跳起來：“半個月夠趙剛把他的'鐵錨艦隊'從三十艘擴到五十艘！
到時候咱們連出港都得看他臉色！“
顧舟沒接話，目光落在窗外。
合成船塢的源質紋路在晨霧裡泛著微光，像活著的血管。
三天前他讓張浩在地基裡刻的合成紋路，此刻正隨著海風輕輕震顫——那是用他的源質餵養了七夜的活陣圖，能讓造船效率提升三成。
可再快的效率，沒了原料也是空轉。
“我去黑市。“
聲音從門口傳來。
眾人轉頭，就見紅衣女子倚在門框上，黑紗半掩面容，只露出眼尾一點硃砂。
她手裡轉著枚淬毒的銀鏢，鏢尖在晨光裡劃出冷光：“趙剛今晚在'沉舟酒窖'和幾個黑市大佬密會，我混進去聽過一耳朵——他們要截的不只是原料，是顧老闆下週三從星芒島運回來的那批源質木。“
顧舟的瞳孔縮了縮。
星芒島是他新談下的源質木產地，那裡的木礦脈剛被合成臺鑒定為“靈級“，能產出比普通源質木更堅韌的材料。
這訊息他只告訴過李姐和林娜......
“別查內鬼了。“紅衣女子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銀鏢“叮“地扎進桌面，“趙剛的人在星芒島安插了十年線人，我今早才從那線人嘴裡撬出來。“她掀起黑紗喝了口茶，喉結在晨光裡滾動，“他們會在珊瑚峽設伏，用海妖誘餌引你們的船隊進暗礁區，然後......“她指尖劃過自己脖頸。
林娜猛地攥緊腰間的船舵掛墜——那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物。“珊瑚峽我熟，退潮時暗礁會露出尖，漲潮時能把三桅船切成兩半。“她扯下束髮的皮繩重新紮緊，“我帶'潮汐號'走，把吃水線降到最低，繞開主航道。“
“不夠。“顧舟伸手按住她的肩，“趙剛能調動黑市的人，說不定還有序列者。“他轉向紅衣女子，“你能確定伏兵數量？“
“至少五艘武裝商船，可能有'巡遊者'級的超凡者壓陣。“紅衣女子扯下黑紗，露出冷白的臉，“但他們不知道我在酒窖的房樑上裝了源質竊聽器——“她指腹按在耳後，取出粒米大的水晶，“現在應該能聽到他們的部署。“
水晶裡傳來模糊的男聲：“......顧舟那小子以為有合成船塢就能翻天？
等他的原料船沉在珊瑚峽，老子就帶著鐵錨艦隊堵在他船塢口，讓他連魚都打不著！“
李姐的短刃“噌“地出鞘：“這是趙剛的二把手劉三，上個月剛晉升學徒級。“
顧舟突然笑了，指節敲了敲桌面：“那咱們就給他換個'打不著魚'的地方。“他轉向張浩，後者正站在陰影裡摸後頸的傷疤——那是被海妖抓的。“把星芒島的運貨時間提前到明晚，航線改成走碎浪灣。“他又看向林娜，“你帶'潮汐號'裝成運糧船，走珊瑚峽主航道。“
林娜眼睛亮了：“調虎離山？“
“不止。“顧舟從懷裡摸出塊刻著海蛇紋路的木牌——這是他用合成臺將自己的源質與林娜的船舵掛墜融合的“感應符“，“我在'潮汐號'的龍骨裡埋了源質信標，能定位到千米外。
等伏兵露面......“他看向紅衣女子，“需要你盯著趙剛的老巢，別讓他派援兵。“
紅衣女子把銀鏢拔回掌心，指尖在鏢尾刻了道細紋：“幽影會的人已經守住了酒窖所有出口。“
這時，船塢外傳來柺杖點地的聲響。
老漁夫柱著鑲珍珠的木杖走進來，懷裡抱著本裹滿海草的古書。
他渾濁的眼睛掃過眾人，落在顧舟臉上：“我翻了《封印之書》的殘卷。“他翻開書，羊皮紙泛著陳年老茶的黃，“黑市的起源不是海商自發聚集，是'墮落海皇'的舊部為了收集源質建的。
趙剛最近總往深淵海溝跑......“他的指尖在某頁停住，那裡畫著個戴鐵錨冠的男人，“這是墮落海皇的大祭司，左腕有鐵錨刺青——今早我在碼頭上看到個灰衣人，他手腕......“
顧舟想起昨天張浩抓到的那個埋炸藥的灰衣人。“刺青是鐵錨？“
老漁夫重重點頭：“趙剛的靠山，可能不是普通海商。“
房間裡的溫度似乎降了幾分。
李姐的短刃“當“地落回刀鞘，震得茶盞裡的水濺出來。
林娜捏著船舵掛墜的手青筋凸起，張浩後頸的傷疤泛起紅——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
顧舟伸手按住老漁夫的手背，掌心的源質順著面板滲進老人體內。
這是他用合成臺將治癒魔藥與源質融合的“安撫術“，能緩解老人的心悸。“我記下了。“他說，目光掃過在場眾人，“今晚開始，船塢加派三重崗哨，源質木轉移到合成船塢的地下倉庫——那裡的源質紋路能隔絕氣息。“
“那趙剛的伏兵......“李姐欲言又止。
“讓小刀去。“顧舟突然說，“他帶支精銳艦隊偽裝成商船隊，走碎浪灣。“
眾人轉頭，才發現小刀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他穿著黑皮甲，腰間別著兩把淬毒短刀，嘴角勾著抹冷笑：“顧老闆是要我當魚餌？“
“是引蛇出洞。“顧舟從懷裡摸出塊刻著星芒的玉牌——這是他用源質與小刀的短刀合成的“共鳴器“，“等伏兵追你們，林娜的'潮汐號'從側面包抄，我帶著新造的'海蛇號'斷後。“他拍了拍小刀的肩，“你只需要......“
“讓他們覺得自己贏了。“小刀接過玉牌，轉身走向碼頭。
他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消失在船塢的拐角時，黑皮甲上的鐵錨扣閃了閃——那是他特意換的，和趙剛的標記一模一樣。
顧舟望著他的背影，識海里的青銅方臺突然發燙。
他摸了摸胸口，那裡藏著塊未合成的序列碎片——那是從灰衣人身上搜出來的，刻著“墮落“二字。
老漁夫的話在耳邊迴響，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合成船塢地基裡滲出的源質，那些泛著幽藍的光，像極了古籍裡描述的“神戰餘燼“。
“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他低聲道。
此時，黑市的沉舟酒窖裡，趙剛正捏著信鴿腿上的紙條。
燭光映著他腕間的鐵錨刺青，照見紙條上的字：“顧舟的原料船改走碎浪灣，明晚出發。“
他仰頭灌了口烈酒，酒液順著鬍鬚滴在桌案上，暈開個深色的圓。“通知珊瑚峽的人，改去碎浪灣。“他對劉三說，“等顧舟的船沉了，老子要親自把他的合成船塢拆成廢鐵。“
而在島外的暗礁區，小刀正站在“偽裝商船“的甲板上。
他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刀鋒貼著面板的涼意讓他想起顧舟的話：“等他們動手，你就......“
海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裡面穿著的鎖子甲——那是顧舟用源質強化過的，能擋下學徒級的攻擊。
他望著遠處翻湧的海浪，嘴角的冷笑更濃了：“趙剛，你以為釣到了魚，其實......“
浪聲蓋過了他的話。
只有合成船塢的源質紋路，在暮色裡泛起更亮的光，像在預告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碎浪灣的夜被海霧浸得發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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