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迴廊的浪頭比傳聞中更兇。
林娜的指節在舵輪上泛著青白，她盯著星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張舵手！
左偏三度！
讓源質帆吃滿西南風！“船身發出木料擠壓的呻吟，新制的源質帆鼓成滿月，帆面流轉的幽藍光暈將浪尖都染成了琉璃色——這是顧舟用三階靈物“潮紋晶砂“合成的抗暴帆，此刻正將風暴的蠻力轉化為推進力。
“龍骨穩得很！“馬龍從底艙鑽出來，臉上沾著木屑，拍了拍船舷，“按您說的加了三層海鯨筋，剛才那記浪頭拍過來，連個縫都沒開！“他腰間的扳手隨著船晃叮噹響，這是他檢查三十遍後仍不放心的習慣。
顧舟站在船首，鹹腥的水霧糊在臉上。
他摸了摸胸前的黑潮羅盤，指標從啟航時就沒消停過，此刻正瘋狂旋轉著指向船底——那裡是深不見底的海溝，傳聞連最老練的領航者都不敢輕易下潛。
“看水色！“張浩的吆喝從瞭望臺砸下來，少年的聲音帶著破音的尖銳，“船左舷五十丈，海水發綠！“
林娜猛地抬頭。風暴迴廊的海水本是渾濁的灰，發綠意味著...
“噴！“
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震顫。
顧舟踉蹌著抓住欄杆，看見左舷的浪牆中竄出半截黑黢黢的背鰭，足有桅杆高，鰭上覆蓋的鱗片泛著腐臭的青灰，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爛肉。
“深淵巨獸！“老漁夫的驚喊混著海浪聲撞進耳膜。
老人不知何時爬到了主桅橫木上，羊皮書在風中嘩啦翻頁，“是被詛咒的食海螈！
看那背鰭的倒刺——和古籍裡記載的墮落海皇戰寵一模一樣！“
“列防禦陣！“林娜的聲音比浪頭更利，她抄起掛在舵輪旁的銅哨猛吹，“炮組上膛！
源質盾展開！
水手結網！“
馬龍的反應比命令更快。
他貓腰竄到炮位，手掌在炮身的合成紋路上游走——這是顧舟用“海鐵砂“和“雷紋石“合成的破甲炮，此刻炮口正滲出幽藍的源質光。“裝彈！“他吼著，兩個水手立刻抬來裹著源質布的炮彈。
紅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到了顧舟身側。
她紅色的紗裙被風掀得獵獵作響，頸間的銀質墜子突然泛起幽光——那是幽影會特有的感知法器。“它體內有墮落氣息。“她的聲音壓得極低，眼尾的淚痣隨著眯起的眼睛跳動，“和趙剛獻祭時的氣息同源，是墮落海皇的殘穢。“
顧舟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裝著“源質鎮定劑“的玻璃管。
這是他昨夜用“靜浪草“和“海妖淚“合成的，成功率只有三成——但此刻，他能清晰聽見合成臺在識海嗡鳴，像在催促他做些什麼。
“活捉它。“紅衣女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殺了不過是多具腐屍，但活的...能問出封印的秘密。“她的瞳孔裡映著翻湧的海浪，“我幽影會追蹤這氣息二十年，你不想知道大陸破碎的真相？“
真相。
顧舟望著巨獸再次下潛時激起的漩渦。
老漁夫說過，墮落海皇是諸神之戰的背叛者；李姐提過，趙剛的商隊在這片海域消失前，羅盤曾指向同一個方向；而他的合成臺，最近總在他靠近深海時發燙——所有線索都纏成了一團，此刻正被這頭巨獸拽著，要拉出水面。
“準備潛水裝備。“他扯開領口的銀鏈，露出掛在頸間的“水息珠“——這是用“珍珠母貝“和“海精靈鱗片“合成的二階靈物，能讓他在水下呼吸半個時辰。
“你瘋了？“林娜轉身，發繩被風扯散，黑髮掃過她緊繃的臉，“那東西一口能咬斷三艘漁船！“
“我有把握。“顧舟摸了摸腰間的魚叉，叉尖淬著“麻痺毒素“，是用合成失敗的“昏海草“變異而來，“而且...“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裡浮著合成臺投影的淡金光芒，“它需要我。“
林娜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說了句：“半小時。“她抓起銅哨又吹了兩聲，“炮組瞄準背鰭！
別打要害！“
海水漫過頭頂的瞬間，顧舟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水息珠在喉間發燙，吐出的氣泡裡泛著淡藍熒光。
他往下潛，眼前的黑暗逐漸被腐臭的綠光撕開——巨獸的身影像座移動的山，腹部的傷口正往外翻湧著黑血，裡面纏著半段鏽跡斑斑的鎖鏈，鏈身上刻滿他在黑潮羅盤底座見過的封印咒文。
“源質鎮定劑。“他咬開玻璃管，液體混著血沫湧進嘴裡。
合成臺在識海轟鳴，他能清晰“看“到巨獸的源質流動：暴躁的暗紫色，摻雜著腐敗的灰。
他舉起魚叉，對準巨獸鰓下的軟肉——那裡是所有海獸的命門。
“噗！“
魚叉刺入的瞬間，巨獸發出震得海水震顫的嘶吼。
顧舟被反震得撞在珊瑚礁上，眼前發黑。
但他看見，暗紫色的源質正在退潮，被鎮定劑的淡金色一點點覆蓋。
“成了...“他扯著魚叉上的繩索，任由巨獸帶著他往更深的海底漂去。
上方的船影逐漸模糊，卻有什麼冷硬的東西擦過他的手背——是塊嵌在珊瑚裡的金屬，半掩在淤泥中，露出的半截刻著扭曲的海蛇紋。
等顧舟被水手們拖上甲板時，天已經擦黑。
巨獸浮在船尾，被十張源質網捆得像只大閘蟹，背鰭上還插著三支麻痺箭。
老漁夫蹲在網邊，用放大鏡貼著巨獸鱗片，手指在空氣中比畫著：“這些符文...是反向封印！
當年諸神封印墮落海皇時，可能把他的戰寵也封進了海溝，結果封印鬆動，它們就跑出來了...“他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嚇人，“要是能解析這些符文，說不定能找到封印的破綻！“
“顧盟主！“
小刀的聲音從船尾傳來。
這個總冷著臉的男人此刻正踩著網繩，手裡的短刀泛著寒芒。
他指了指巨獸背部一塊凸起的鱗片：“這底下有東西，硬得很，像是金屬。“
顧舟抹了把臉上的海水。
風裡的腐臭更濃了，但他聞見了另一種味道——是機遇，是秘密，是即將被掀開的，關於諸神戰場的第一頁。
“起網。“他說，聲音被風吹散，卻混著合成臺的嗡鳴，清晰地鑽進每個人耳朵裡，“把它拖回黑市。“
巨獸的尾巴在水面拍出巨大的浪花，濺起的水珠裡，有半截金屬的反光一閃而過——像根權杖的頂端，刻著已經被遺忘的，屬於海皇的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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