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裡的火把被穿堂風捲得噼啪作響,顧舟的指節抵在海圖邊緣,羊皮紙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剛才分配任務時他說得斬釘截鐵,可此刻聽著洞外越來越近的海獸轟鳴,後頸還是冒出一層冷汗。
“顧兄弟。“王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藥劑師特有的清苦藥香。
老藥劑師把《古海殘卷》攤在石桌上,泛黃的紙頁被風掀起一角,“星芒劍需要源質滋養,我這有半瓶提純過的月潮露,能幫你穩定劍身的星紋。“他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鏡,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藥箱上的銅鎖,那是他調配魔藥時的習慣動作。
顧舟轉身時,瞥見林虎正蹲在角落磨斧。
鐵斧與青石相擦的刺耳聲響裡,老採珠人的背肌隨著動作起伏,古銅色面板下凸起的青筋像盤著的蛇。“虎叔,“他喊了一聲,“暗河口的融巖粉夠不夠?“
“夠。“林虎頭也不抬,斧刃在石上劃出火星,“我讓二狗子把壓箱底的三袋都搬來了。
那小崽子還哭喪著臉說要留著娶媳婦,老子告訴他,能活著從這洞出去,媳婦隨便挑。“鐵斧突然頓住,他抬頭衝顧舟咧嘴,缺了顆門牙的笑在火光裡有些猙獰,“你小子要是敢讓我白磨這把斧子,老子砍完海獸砍你。“
顧舟喉結動了動。
三天前在暗礁群被海獸追擊時,是林虎用鐵斧劈開纏上船舷的觸手;昨天海盜突襲洞穴,又是這老梆子用身體替他擋了支淬毒的弩箭。
他摸了摸腰間的合成劍,劍鞘上的星河流紋貼著掌心發燙——這是他能給老兄弟的底氣。
“小梅那邊該出發了。“李叔的聲音從洞門口傳來。
老水手正往皮靴裡塞短刀,每塞一把都要試試刀柄的手感。
他眼角的血漬已經結成暗褐色的痂,像道褪色的傷疤,“我跟她說過,走暗渠時貼著右邊巖壁,那邊的苔蘚滑,不容易被巡邏的海盜發現。“
顧舟走到洞口,正看見小梅蹲在暗渠邊系護腕。
她的銀質匕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刀鞘上刻著的珍珠紋路是她娘臨終前用牙咬出來的。“梅姐。“他喊了一聲。
小梅抬頭,髮梢沾著的水珠落進暗渠,盪開一圈漣漪。
她衝他比了個刀尖點肩的暗號,嘴角揚起的弧度比平時更狠:“我要是被抓了,你就拿劍劈了我。“不等顧舟回答,她已經翻身躍進暗渠,只留一片水紋和幾句模糊的哼歌——是採珠人常唱的《歸帆謠》,調子被水聲揉碎了,倒像在說“活著“。
李叔拍了拍顧舟的肩,粗糲的掌心帶著松脂的味道:“我去引東邊的海盜,半個時辰後在礁石灘匯合。“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一句,“那海獸的鰓下軟鱗,你記著用劍尖挑,別砍,砍不動。“
洞外的潮聲突然拔高,像有千萬面戰鼓同時擂響。
顧舟望著兩人消失在暗渠的方向,喉間突然發緊。
直到林虎的鐵斧再次擦出火星,他才猛地回神,轉身衝進石屋,那裡堆著從遺蹟裡搬來的青銅殘片、發光的海草、還有半箱凝結著源質的藍晶砂。
“開始吧。“他對王五說,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合成'風暴之力'魔藥。“
石桌上的合成臺泛起青銅光澤,顧舟能清晰感覺到識海里的源質在沸騰。
王五把研磨好的海葵芯粉倒進陶碗,渾濁的液體突然泛起藍光;林虎將一塊藍晶砂砸成碎末,晶屑落在碗裡,像下了場細小的流星雨。
顧舟盯著陶碗,前世做化學實驗時的嚴謹突然湧上來,溫度、比例、源質濃度,每一個引數都在他腦子裡轉成公式。
“加三滴月潮露。“他說。
王五的手頓了頓:“月潮露珍貴,三滴...“
“三滴。“顧舟截斷他的話,“海獸的神經節對月潮露裡的銀藻鹼敏感,多了會讓魔藥狂暴。“
陶碗裡的液體開始旋轉,藍光越來越亮,最後“轟“地炸開一團霧氣。
顧舟的呼吸幾乎停滯,這是失敗的徵兆?
可下一秒,霧氣裡飄出一縷清甜的香氣,像極了老家院子裡的梔子花。
“成了!“王五的聲音發顫,他顫抖著舉起陶碗,裡面的液體正泛著星河般的光澤,“這是...這是融合了源質的完美魔藥!“
林虎湊過來聞了聞,突然咧嘴笑:“老子喝一口,能把海獸的觸手當面條扯?“
顧舟沒說話。
他盯著陶碗裡的光,耳尖卻捕捉到洞外傳來的異響,是弩箭破空的尖嘯,是重物墜地的悶響,是小梅的喊殺聲突然拔高又戛然而止。
“梅姐!“他猛地站起來,合成劍“錚“地出鞘,星河流紋在洞內劃出一道銀芒。
林虎的鐵斧已經握在手裡,斧刃映著他發紅的眼:“暗渠方向。“
王五迅速把魔藥塞進顧舟懷裡:“喝了它,能撐半個時辰的源質爆發。“
顧舟把陶碗裡的液體一飲而盡,灼燒感從喉嚨直竄到四肢百骸。
他衝向洞口時,聽見林虎在身後吼:“老子給你開路!“聽見王五在喊:“小心陷阱!“而洞外的月光下,暗渠方向騰起一片火光。
合成劍在他手裡發燙,星芒比任何時候都要璀璨。
顧舟踩著礁石狂奔,風灌進衣領,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喧囂。
“等著我。“他對著火光裡的影子說,聲音被風撕碎,又被源質重新凝聚成鋒利的刃,“我來接你們回家。“
暗渠口的火光裡,顧舟的合成劍劃出銀白弧光。
魔藥灼燒感在血管裡翻湧,他甚至能看清二十步外海盜弩箭上的倒刺,被星芒劍挑偏,“叮“地嵌進礁石。
“梅姐!“他暴喝一聲,左腳猛跺礁石,借力躍過三具橫躺的屍體。
合成劍的星河流紋亮得刺眼,掃過之處,海盜的彎刀像薄紙般斷裂。
有個絡腮鬍舉著釘錘撲來,顧舟側身避開,反手用劍柄砸中對方喉結——這是採珠人對付海獸時練出的巧勁,不致命,但足夠讓敵人喪失戰鬥力。
“顧...顧兄弟!“小梅的聲音帶著血味。
顧舟轉頭,正看見她倚在暗渠巖壁上,銀匕首還插在一名海盜胸口,左肩的布衣被劃開半尺長的口子,鮮血正順著手臂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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