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船板上的聲音像千軍擂鼓。
顧舟的手掌在船舷上滑過，沾了滿手鹹腥的海水。
這船是李叔用二十年光陰泡出來的老木船，此刻卻在浪裡抖得像片枯葉。
“左舷！“李叔的吼聲響過炸雷，船尾的櫓猛地一偏，浪頭擦著船幫砸下，濺起的水花裹著碎珊瑚渣子劈頭蓋臉砸過來。
顧舟踉蹌兩步，後腰撞在裝著源質燈的木匣上，疼得倒抽冷氣，那是王五塞給他的，說能照暗礁，可現在暗礁還沒見著，浪已經要把船掀翻了。
“小顧！“林虎的咳嗽混著浪響傳來，老人蜷在船艙角落，裹著小梅的舊斗篷，額角的傷口滲出血，在雨裡洇成淡紅的線。
顧舟攥緊腰間的銀鏈，章魚紋徽章硌得掌心發疼，他記得林虎昨天還在說，等採完這趟珠，要把攢了十年的珍珠串送給他當“出師禮“，可現在老人連說話都在喘氣。
合成臺在識海里發燙。
【源質濃度87%，風暴增強機率62%】。
顧舟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鹹澀味刺得眼睛發疼。
“李叔！“他扯著嗓子喊，“把艙底那袋海葵膠扔過來！“
老船工沒回頭，卻精準地把麻袋甩了過來。
顧舟接住，反手從懷裡摸出個玻璃小瓶，那是今早用碎珊瑚和藍藻合成的“活性膠“，原本想用來補漁網，現在或許能當船縫的穩定劑。
合成臺的蜂鳴突然變調，
【檢測到緊急需求，建議融合海葵膠（粘性）+活性膠（韌性）】
“抓住！“小梅撲過來拽住他的胳膊，辮梢的貝殼墜子撞在他手腕上，疼得發麻。
顧舟在顛簸中撕開麻袋，將半凝固的海葵膠和活性膠混在一起，兩種材料接觸的瞬間，合成臺爆發出刺目的金光，混合後的膠質騰起淡藍色霧氣，像活物似的往船縫裡鑽。
“穩住了！“李叔的吼聲裡帶了絲驚喜。
船身不再像之前那樣吱呀亂響，浪頭拍過來時，新補的船縫只滲進星星點點的水。
顧舟抹了把汗，後頸全是冷汗，這是他第一次在風暴裡強行合成，要不是合成臺自動調整了配比，怕是要炸出變異材料。
“看！“小梅突然指向斜前方。
閃電劈開雲層的剎那，顧舟看見黑沉沉的浪尖上，浮出半截鏽跡斑斑的青銅錨。
錨鏈纏滿了海草，在水裡晃盪著，像條沉睡千年的巨蟒。
“星隕灣的座艦！“林虎突然撐起身子，渾濁的眼睛亮得驚人，“老阿公說過...座艦沉在暗礁群中央！“他劇烈咳嗽著，手指摳進船板，“就在那錨下面...結界...“
話音未落，船底傳來“咔“的一聲悶響。
顧舟踉蹌著趴到船邊，只見船底卡進了一塊凸起的暗礁。
“是結界。“王五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雨水順著他額角的鱗光往下淌，“我爺爺是海淵議會的記錄員，他說過...上古遺蹟的入口，都用源質光膜封著。“他摸出懷裡的骨笛，笛身上刻著歪歪扭扭的魚形紋路，“我會破這種結界的儀式...需要三盞源質燈，和...活人的血。“
顧舟盯著他發藍的指尖。
但林虎的傷口還在滲血，李叔正用鐵釺撬船底的暗礁，時間不等人。
他咬了咬牙：“小梅，把源質燈拿三盞出來。
王五，你需要誰的血？“
“我的。“王五扯斷手腕上的皮繩，露出一道舊傷疤，“儀式要施法者的血引。“他將骨笛抵在唇邊，吹出的卻不是樂聲，而是類似海妖嗚咽的尖嘯。
三盞源質燈依次亮起，藍光在結界上投出三個光斑，像三顆墜落的星子。
“退開！“王五突然暴喝。
顧舟拽著小梅往後跳，就見藍光突然收縮，在結界上燙出個缺口。
可就在缺口即將成型的瞬間，暗礁下傳來“轟“的悶響，無數銀亮的倒刺從礁盤裡射出來！
“小心！“李叔撲過來推開林虎，一根倒刺擦著老人的耳際扎進船板。
小梅的手臂被劃開道口子，鮮血混著雨水往下滴。
顧舟迅速從懷裡摸出個陶瓶，這是今早用止血草和珍珠粉合成的“愈傷膏“，他擠了些抹在小梅傷口上，血立刻止住了。
“機關被觸發了。“王五喘著氣，額角的鱗光比剛才更亮了，“這結界...是雙向的，破外門就會啟用內防。“他指著暗礁上的缺口，藍光已經完全消散，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進去吧。
裡面...可能有更厲害的東西。“
顧舟扶起林虎，老人的手燙得驚人，傷口感染了。
他看了眼黑洞洞的入口，又看了看蜷縮在船艙裡的同伴。
“李叔守船，我帶小梅和王五進去。“他解下腰間的銀鏈，塞進李叔手裡，“要是半小時沒回來，你就往東南方漂，找最近的漁市求救。“
閃電再次劃過天際。
顧舟打亮源質燈，光線掃過洞口的剎那，他看見洞壁上刻著一行已經風化的古字——“諸神戰場，擅入者亡“。
而在更深處，傳來一聲悠長的、類似呼吸的，轟鳴。
洞道越往裡越窄，潮溼的石壁滲出暗綠色黏液，沾在顧舟手背像敷了層冰。
源質燈的藍光在頭頂晃出幽影，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那聲類似呼吸的轟鳴越來越清晰，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從深海甦醒。
“到了。“王五突然停步，骨笛尖端抵住石壁某處。
顧舟這才發現，看似天然的洞壁上隱著幾道對稱的凹痕，像被某種精密儀器切割過。
小梅舉起源質燈湊近，光斑掃過的剎那，整面石壁突然泛起漣漪，露出個僅容一人透過的石門。
門內的密室比顧舟想象中開闊。
中央立著塊半人高的青銅碑，表面佈滿海草狀的紋路，最頂端刻著個扭曲的“序“字，正是魔藥序列體系裡高階存在的標誌。
碑前散落著幾卷獸皮，雖被海水泡得發脹，邊緣卻泛著淡金色微光，顯然用特殊材料處理過。
“是《潮汐殘章》！“王五的聲音發顫，鱗光在額角跳動如碎星，“我爺爺說過，上古大災變前，所有高階序列的傳承都藏在這種'神文碑'裡。“他踉蹌著撲向獸皮卷，指尖剛碰到羊皮紙，突然被顧舟攥住手腕。
“等一下。“顧舟識海里的青銅方臺正發出灼熱的震顫。
【檢測到高階序列碎片，純度92%】
他蹲下身，源質燈的光掃過獸皮捲上的古字，瞳孔驟然收縮：“這不是普通的記載...是'領航者'序列的完整晉升路徑，還有...對抗'深淵侵蝕'的方法。“
小梅湊過來，髮梢的貝殼蹭著他肩膀：“對抗侵蝕？
是不是那些總搶我們珍珠的貪婪海商？“
“更棘手。“顧舟的指尖劃過“深淵侵蝕“四個字，喉結滾動，“文獻裡說，破碎海域的源質正在被某種存在吞噬，導致高階序列失傳、海妖暴動...而破解之法需要'源質共鳴體'“他突然頓住，抬頭看向王五，“你之前說爺爺是海淵議會記錄員，知道這東西嗎？“
王五正盯著神文碑上的“序“字發愣，被問得一激靈：“我...我只聽他說過，共鳴體是連線諸神戰場的鑰匙。“他突然指向碑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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