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的拇指在羊皮紙的“深淵裂隙“四個字上反覆摩挲，石甲獸珊瑚甲上的古文字還在他視網膜上灼燒。
張三的貨船三天後到，那批人要的星芒珍珠不過是引子，真正盯著的，是遺蹟裡的東西，而這張泛黃的海圖，或許就是破局關鍵。
“明早開船。“他突然抬頭，目光掃過甲板上的眾人。
李叔正用破布擦著船槳上的石甲獸黏液，聞言手頓了頓，渾濁的眼珠突然亮起來：“你說真的？
那片海域我跑了二十年，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深淵裂隙。“
“王五的地圖是他師父的。“顧舟摸向胸口，“老藥師當年跟著商盟船隊去過極北，回來時半條船的人都瘋了，只留下這張圖。“
小梅把短刀往礁石上一插，火星子濺在她纏著粗布的手腕上：“要去便去。“她蹲下來用海水衝臉上的血，水痕裡露出一道新添的傷疤，“總比等張三的人來，把咱們連船帶人沉進海溝強。“
林虎把鐵斧往肩頭一扛，斧刃還沾著石甲獸的腦漿：“我去檢查船帆。“他的破棉襖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轉身時腰上的貝殼囊叮噹作響，“要是遇上風暴，新補的帆吃不住勁。“
王五從藥囊裡摸出顆淡藍色藥丸，塞進顧舟手裡：“源質穩定劑。“他的灰袍袖口還沾著石甲獸的綠血，“你製造東西需要高純度源質，這海域越往深處，源質越混沌。“
顧舟捏著藥丸，指尖能摸到表面細密的刻痕。
他突然想起原身被海妖撕咬時，也是這樣的藥香鑽進鼻腔，才撐到魂穿那一刻。“後半夜漲潮。“李叔的聲音打斷思緒，老水手蹲在船邊敲了敲船板，“得趕在月出前過暗礁區。“
出發時天還沒亮。
顧舟站在船頭，鹹溼的風捲著海霧灌進領口。
李叔掌著舵，船燈在浪裡搖晃，把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小梅蹲在船尾磨短刀，石片與刀刃摩擦的刺響，混著林虎捆繩結的悶哼，倒比平時更安寧。
變故來得毫無徵兆。
先是海平線突然翻起墨色雲牆，像有人把墨汁潑進了天裡。
顧舟抬頭的瞬間，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鹹得發苦。
“收帆！“李叔的吼聲響過炸雷，他佈滿老繭的手死死攥著舵柄，船身已經開始傾斜。
林虎的鐵斧砍斷帆繩，溼重的帆布“啪“地砸在甲板上，濺起的水花裡泛著幽藍熒光，那是源質濃度過高的徵兆。
顧舟踉蹌著扶住桅杆，合成臺在識海劇烈震動。
他咬著牙摸出王五給的穩定劑，指甲在藥丸上劃出裂痕，淡藍粉末混著雨水滲進甲板縫隙。
青銅方臺突然亮起金光，他能清晰感覺到源質粒子在周圍重組，像無數螢火蟲鑽進船縫、帆繩、眾人的衣角。
“穩住了！“林虎的咆哮混著浪濤聲，他整個人撲在壓艙石上，肌肉繃得像鐵鑄的。
小梅的短刀插在船舷，她拽著繩子把王五拖向船艙，老藥師的藥箱在地上翻滾，瓶瓶罐罐撞得叮噹響。
不知過了多久，雨幕突然撕開道口子。
顧舟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見前方海面浮著團幽綠——是磷火，只有靠近遺蹟的海域才會有的“引魂燈“。
“到了。“李叔的聲音啞得像砂紙，他鬆開舵柄，手背上全是勒出的血痕。
船剛靠近磷火區，船底就傳來悶響，像有什麼東西在撞龍骨。
顧舟踉蹌著趴到船邊，看見水下有黑影在遊，不是魚，是長著骨甲的觸鬚，每根都有手腕粗，表面還沾著發光的海草。
“海喉獸！“小梅的短刀“噌“地出鞘，她指著左舷，那裡浮出顆青灰色腦袋，瞳孔是豎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倒鉤狀的利齒。
顧舟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閉緊眼，識海里的青銅方臺瞬間展開，石甲獸的血樣、王五給的穩定劑、還有上次合成失敗剩下的碎珍珠被他一股腦扔進去。
“接著！“他睜開眼時，手裡多了瓶暗紅色液體。
小梅眼疾手快接住，拔掉木塞的瞬間，濃烈的腥甜氣炸開。
海喉獸的觸鬚突然蜷縮，青灰色腦袋高高揚起，發出刺耳的尖嘯。
“是龍涎草汁！“王五從船艙裡鑽出來，他的灰袍破了個洞，露出裡面繡著星紋的裡子，“混了石甲獸血的龍涎草汁！
這些畜生最怕高階海獸的氣味！“
林虎的鐵斧劈斷兩根觸鬚，濺起的黑血把海水染得更渾濁。
小梅踩著船舷躍起，短刀扎進海喉獸的眼睛，暗紅液體順著刀背流進去，那畜生吃痛，尾巴猛地拍在船側，整艘船都晃得像片樹葉。
“進遺蹟！“顧舟吼道。
他看見磷火區深處有塊凸起的礁石，表面刻著和石甲獸珊瑚甲一樣的古文字。
眾人拼盡全力划槳，海喉獸的尖嘯漸漸被甩在身後。
當船底擦過礁石的瞬間，顧舟聽見“咔“的輕響，礁石表面的古文字突然亮起金光，像有活物在石皮下流動。
遺蹟的門是從海底升起來的。
那是道青銅巨門，門縫裡滲出幽藍的光，照得眾人的臉忽明忽暗。
小梅的短刀在門上敲了敲，發出空洞的迴響。
林虎伸手去推，門紋絲不動，倒是門中央的凹痕引起了顧舟的注意。
他摸出鎖鏈殘片，剛湊近凹痕，門內就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眾人下意識後退，顧舟卻看見門縫裡飄出片金箔，上面的古文字他竟看懂了半句：“諸神之血，封於...
海風吹來，金箔“刷“地碎成光點。
顧舟望著黑洞洞的門內，突然想起石甲獸臨死前的嘶吼，想起羊皮紙上“封印鬆動“的血字。
門後有什麼在等他們，他能感覺到，合成臺在識海發燙，比任何時候都更急切。
“進去。“他握緊鎖鏈殘片，率先跨進門內。
青銅門在身後緩緩閉合，門縫裡漏出的光，把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無數隻手，要抓住什麼即將甦醒的東西。
青銅門閉合的悶響在通道內激起迴音，顧舟的靴底碾過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海沙，鼻腔裡縈繞著潮鏽與某種礦物的清苦。
林虎的鐵斧在身側劃出半弧，斧刃擦過石壁時迸出的火星，照亮了頭頂垂落的鐘乳石。
“這裡的源質......“王五突然停步，灰袍下襬掃過牆面的凹痕。
老藥師的指尖泛起淡藍微光，那是魔藥師感知源質的本能，“比外面濃郁十倍，還帶著......“他頓了頓，喉結滾動，“像某種特殊的律動。“
顧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