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琦嘿然一笑,似乎壓根看不上陳凡這種小角色,轉而對龔裕福道:“龔老爺子,徐家人如今回來了,你佔了人家徐家橋祖宅的兩處院子,可曾想過何日退于徐家?”
龔裕福聞言一怔,隨即笑呵呵道:“你錢家不也佔了人家草河邊的四個碼頭,城東的二十多畝水田?我龔家自然以你錢家馬首是瞻。”
錢琦暗罵一聲“老狐狸”,他今日來龔裕福這就是商量這件事。
如若是升斗小民,他錢家佔了別人的天也便就佔了。
但徐家不一樣,徐鶴祖孫三代在士林名氣極大,與徐家世代通婚的車家,如今的族長車純正在北京太僕寺任寺卿。
就算是他平日掛在嘴上的大兄錢裕,在人家車純面前也是小角色。
可是到嘴的肉,他錢家又不想吐出來,只能找龔裕福這個老頭子前來相商,最少先做到同進同退,省得到時候被動。
“為今之計,只能請戶房的胡典吏幫忙周旋了!”錢裕道,“龔老爺子跟胡典吏關係匪淺,這件事還要請你出面。”
徐家遷往鄞縣十數年,十數年間,每年只派管家徐福回鄉打理祖產。
這些年他們與徐福勾連,私底下侵佔徐家祖產,徐福幫忙隱匿,以前徐家在千里之外的鄞縣,對鄉中之事鞭長莫及,如今人家回來一對賬,立馬就會發現問題。
現如今,錢琦的辦法就是直接請戶房開具出讓產業的憑條,讓之前的事情木已成舟。
龔裕福點了點頭,隨即又皺眉道:“那徐福此人……”
錢琦面色狠厲地看向龔裕福,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龔家下人來到堂屋,在龔裕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等那下人走後,龔裕福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錢琦見狀好奇道:“老爺子,出了什麼事?”
龔裕福咬牙切齒道:“楊廷選那小兒欺人太甚,竟然取消了我鄉飲酒禮的正賓之位。”
錢琦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心中對龔老頭的極度好名不以為然。
“不過是一個正賓虛名而已,楊廷選肯定是因為陳凡一事惡了我等,所以才用這件事來噁心我們!”
龔裕福心中煩躁,鄉飲酒禮可不是什麼虛名,因為鄉飲酒禮的正賓之位決定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申明亭理訟。
大梁朝司法程式之外,還有申明亭制度。
遇到戶口、田土、盜竊、錢債、賭博等事,鄉人不可直接去縣衙告狀,一般都是先由申明亭宿老調停。
只有宿老調停不了的事情,才會舉告到縣衙。
而鄉飲酒禮的正賓,天然就可以成為這幫調解訴訟的宿老之首。
事情一旦牽扯到訴訟,那裡面的利益就大了。
龔裕福只要隨意偏向一方,銀錢就源源不絕流入他的口袋。
所以楊廷選斷了他的正賓之位,相當於斷了他的一大收入來源,他不惱火才怪。
陳凡這一計正打在視財如命的龔裕福七寸之上。
錢琦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嗎?
他當然知道。
只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