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靈感，打算把輪椅當成柺杖用，連盲杖都沒帶就推著輪椅出了病房。伍天然總覺得這個主意有些危險，但不想打擾小荷的興致。
小荷裝作普通人大睜著眼睛直視前方，兩手握緊輪椅的把手，看似是她在引導伍天然，實際恰恰相反。
走廊上的醫生們都走光了，估計是去開專家會診，護士們也循著剛才的警報聲不知去了何處，放眼望去竟空無一人。
伍天然轉輪子控制方向，小荷控制速度，兩人就這麼出發了。
“撞了撞了——！”
“你抓穩別飛出去！”
“拐啊，拐！”
“往哪拐啊？”
在經歷了兩次差點翻輪椅，三次拐彎角度不夠碰壁後，她們可算是順利來到大院裡。
剛在爬滿絲瓜藤的棚子底下落座，小荷就笑了起來，伍天然很快也跟著哈哈大笑，幾乎把眼淚都笑出來，將心裡積壓的陰鬱一掃而空。
“你瞧，你狀態多好啊，活蹦亂跳的。不過醫生們不會放跑論文的，你就當住院減免醫療費吧，也算變相掙錢了。”小荷昂起頭，感受光斑落在臉上帶來的暖意，“我可算能放心一點了。”
“今天不是工作日嗎，你是不是特意請假了？”
伍天然靠在輪椅上，有點心虛，她就像一個漩渦，把身邊所有人的生活軌跡都搞亂了。
小荷猜得到她在想什麼，摸索到輪椅的扶手，掐了她胳膊一下，“別趕在我還沒說話的時候下結論，我本來就攢了一堆調休日沒用。你還不考慮換工作嗎，早點把那個黑心老闆辭了，到我們店裡來，我當師傅教你針灸唄。你力氣那麼大，不學手按摩可惜了。”
工作......
伍天然一拍腦門，她完全把上班的事給忘了，難以想象她曠工三天後老闆會有什麼反應，可是她的手機多半已經報廢，需要重新買一部，回頭還得花錢。
“又怎麼了？”見她不說話，小荷又捏了她一下，“難道是破解昏死病的謎團了嗎？”
不管是平時待在一起還是到對方家裡做客，小荷總喜歡拉著別人的胳膊。
據她自己說，伍天然的胳膊上都是肌肉，手感很緊實。
“其實......我覺得我得的不是昏死病。”
“那會是什麼？”
伍天然盡力想把自己的經歷說得真實一點，她組織著語言，忽然驚覺自己沒有證據。
不管是巢狀的夢境，伊娃的存在，都沒有留下任何能夠作證的線索——那的確像極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真正的夢。
甚至她也記不清自己奇蹟般逃脫的方法和過程了，難不成這一切真的是她噩夢的變式？
想著想著，心頭的篤定逐漸動搖起，她對自己記憶的準確度向來沒有信心。
她不是個可靠的目擊證人。
冒到嘴邊的話講不出來了，伍天然只得匆忙拐開話題。
“我過一陣子就能拿高中畢業證了，你覺得我該報大學嗎？”伍天然嘆了口氣，“他們說特殊學校會有減免，但如果我能繼續工作，是不是也不用去學校？”
“你性格太弱了，難怪人家不僅扣你工資還讓你加班，這樣下去不行的。”
“對不起......”
反正她們聊天時總是很跳躍，兩個人都習以為常。
伍天然靠在輪椅上，注意到有個男人匆匆走出住院樓，往病人們活動的大院四處張望。一席西裝看上去的確挺標緻，可這樣的打扮只讓她聯想到推銷和房產中介。
是在找什麼人嗎？
方才玩輪椅漂移時的部分記憶回溯眼前，在小荷推著她進電梯，等待關門時，這個男子正好從樓梯間出來，同她們擦肩而過。
電梯在樓棟中間，如此推測，他當時要去的方向，正好和她的病房在同一側。
一瞬間，伍天然和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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