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把屬於自己的命運拱手讓人,以後你只能給他當狗腿子,他是漢奸走狗,你也是漢奸走狗。”
“走狗就走狗,說我沒卵子我也認,我只想媳婦兒和肚裡孩子沒事。”
說罷,孫樹跳下炕離開,臨走時用力帶上門。
木門磕在門檻上,發出一道重重聲響。
夜深了,人靜了。
回到家中的孫樹第一時間來到父親病榻前,輕輕撫摸他冰冷的手掌,曾經仰視的背影躺下,現在輪到他俯視這道背影,在面對抉擇時,沒有人能替他指明一個方向。
‘嗬嗬~~~’
躺在病榻上的孫大林發出嘶啞的哼哧聲,眼瞼開始跳動,有氣無力抬起手搭在兒子的手腕上。
他想說什麼,夫妻二人來到他身前,將他攙扶坐起。
“爹,我是小樹子。”
“爹,告訴您一個喜事,我媳婦兒有了。”
些許是聽見自家即將在數個月以後加入新成員,孫大林如同白蠟般的氣色好轉些,也許是油燈橙黃色的光亮照射在臉上,也許是回光轉照。
緩緩睜開眼,孫大林看著兒子,伸出顫顫巍巍的手臂指向炕頭一個小木匣。
兒媳婦趕緊過去拿來放在對方身前,在父親的點頭示意下開啟木盒,裡面是一個長命鎖,看樣子是孫大林早就為兒孫準備的。
“明天~~~”
孫大林有氣無力的說:“明天去陶家灣,告訴錢書記,我不行了,讓老四替我班,繼續抗日······”
“好,我明天就去,讓四舅接班。”
“咱家有新丁,這輩子你爹我活的窩囊,不能讓子孫後代步咱的後塵。”
“好好~~~”
“你一貫性子軟,太平年間不是壞事,可有了孩子,有心人吹吹風,我怕你不繼續抗日了。”
聽見父親的話,孫樹羞愧的低下頭,不敢抬眼去看父親。
瞧見兒子這番作態,孫大林心如死灰。
“爹,我······”孫樹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唉~~~”
孫大林嘆息一聲,所有的生氣隨著這聲嘆息皆煙消雲散,眼瞼輕輕閉上,躺在兒子的懷中漸漸失去呼吸。
小心翼翼將父親放下,孫樹跑出去,再一次來到眾人面前,這次他腰間繫著白麻布。
看見去而復返的孫樹,眾人並無欣喜,因為他腰間的白布太過扎眼。
“四舅,我爹走了!”
一聲淒厲的哭喊,他像個孩子似的,尋找到血脈最為接近的長輩,想要再次尋得護佑他的羽翼,躲在其中度過此生面臨的最大麻煩。
四舅聞訊,手忙腳亂的從炕上爬下去,顧不得赤腳踩在地上,慌慌張張尋找曾經無數次站在他身前的背影。
回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侄子,努力平復慌亂的神情,不斷告訴自己,這一天早晚會來。但他沒想過來的如此之迅速,儘可能的拿出長輩姿態,讓驚慌失措的侄子找到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