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年頭大規模行軍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邦媛兩天時間奔襲近四百八十里，為此她甚至以強制手段蒐羅了古晉陽，臨汾周邊所有的騾子、驢牽車為騎士代步、駝載甲冑軍械，讓戰馬空跑，才勉強做到日行一百四十里的行軍速度。
對此她對趙炅沒有絲毫抱歉。只是很遺憾沿途累死了不知多少牲畜。這可都是錢啊。
好在河北多年練就的都是精兵，掉隊很少，她更不怕弄出動靜來，但是雙方相遇甚至比任何想的都要快，因為這種事情一旦開打，什麼奇謀軌跡都顯得多餘，無非就是拼的戰力和陣法。
邦媛結合古人智慧，外加也在河北多年的親眼所見。深知以孫子兵法的道理，若是騎兵和步兵對戰，自然吃虧的是騎兵。而中原王朝的天然劣勢就是在馬鐙發明之後，無法訓練出足夠數量的騎軍和草原人對砍，因為太燒錢。
那麼步兵就不能取勝了嗎？當然不是，訓練有素的步兵如月夜夜，幾百年之後的被圍軍，那可是讓金軍膽寒的存在。步軍軍陣要厚，一旦突突不開，騎兵反而成了活靶子，因為宋軍的弓箭和長兵器明顯要比遼軍好。
所以看似這些天邦媛還有閒心查抄一下佛寺，其實她是在暗中佈置好一切。既然太原方面這麼多漏風的東西，她就不能讓自己的真實意圖被別人發現。
其實如果可以選，她也寧可在自己深耕習作了五年的河北開啟這場大戰，因為騎兵步兵她也研究這麼些年了，真和契丹精兵碰過了，手下人也沒心理陰影了，誰都是一條命，不想好好過日子只能在代王的帶領下找回殺戮本能。
當今宋朝戰時河北制度，一顆遼軍人頭值耕牛一頭或者絹帛二十匹。若遇作戰，無論親兵禁兵乃至鄉兵，兒女養育父母給棺材本，乃至於代王上奏中央，趙滋批示，烈士子女將來考小吏乃至科舉都給自助，在這樣的情況下，河北這些年來形成的戰鬥意識不可謂不強烈。
當然，王旦等人就位之後，也不是隻給邦媛添亂的，他們對於戶口的統計，將會在大亂之後更好的治理這片地方。而且制定了相關的法律。這是最摧殘人性的，萬一長得比較粗獷的人被人殺了，當成遼軍來獻人頭怎麼辦？這都是要連坐的。
所以，邦媛的脾氣也是等到不可調和的時候，才把王旦逼走，因為人家也是幹實事兒的。
而且王曾已經歷練出來了。
可以說，代王也是最近才意識到，河北市安祿山大亂之後幾百年，又在這種特殊時刻形成了一次戶口摸底，這種影響力是深遠的。
要不然蕭太后能把她當心腹大患，寧可派出皮室軍，也要讓耶律斜軫，在自己閉眼之前搞死她。
但是袁繼忠的忽然離世，成了原本蓄勢待發的歷史程序中一個不可忽視的變數。斜軫和她都瞄準了這個戰略視窗期。
而她也沒辦法給人抱怨，能說服李繼隆都已經算是額外之喜了，而走了二百里左右，屈產河對岸出現了大量騎兵。
他們穿著宋軍軍服，但邦媛帶來的先頭部隊和北境民族都是打生打死的，那不對勁兒太明顯了。
康保裔當即警覺，因為此地處於石樓縣境內，旁邊屈產河，發源於石樓山西麓，從東南向西北流入黃河，兩側支流遍佈縣境。東南部西部還有小蒜河、義牒河及和合河等。
這水網配合著山地，可是很難打的，但劉娥雖緊張的手都藏在袖子裡了，還是道：“大王，這河東再如何也還是在大宋管轄之內，不可能接連幾座城池都落在遼軍手裡，朝堂還反應不過來。要不然臣徵糧草和後勤也不會這樣順利，咱們要不要先到最近的石樓縣城去看一看？”
邦媛聽從，事實證明劉娥是有天賦的，她猜對了，石樓縣城池雖不高，但城下拒馬護城河一樣不落，士兵日夜守城，看著來人就要射箭，要不是縣令卻是老熟人，邦媛要入城也得一番麻煩。
“大王啊，臣只有遇到您，才算是撥雲見日啊！”眼前之人也快三十了，不復京華少年之相，但沒有陳堯諮的貌美，哭起來鬍子都擰成一塊了，讓邦媛十分無語，只好憑著勁兒大，強行把王欽若扶起來，道：“縣令起復可喜可賀，可我不是聽說，官家有意讓您在群牧司或者鴻臚寺上任嗎，怎麼來了汾州（呂梁在宋代屬於汾州）。”
原來此人正是王欽若，此人少年得志，卻困於宋太祖男人不可為，高官的規矩，只能先從小官做起，但他為人太過專營，得罪了寇準不說，還在群牧司主事任上讓契丹間諜滲透，丟失大量戰馬和裝備，連鎖讓楊延輝陷入敵手，王繼忠最終投降，要不是曹彬帶著邦媛去救廠子，河北早在紹隆四年前就陷落了。所以事後他被罷官幾年，完全不冤枉，只不過朝廷看他還算有才，才可以重新啟用。
邦媛知道這是個典型有才無德的代表，讓他坑了一次之後，也不打算和他再保持什麼聯絡了，所以只是聽趙滋提過一句，也沒想到命運就是在這麼神奇，這裡居然又遇上了。
可能是困守孤城的怨氣太大，王欽若不復以往的謹慎，上來就把寇準給賣了，原來他和皇帝再次爆發激烈衝突，波及的幾個倒黴蛋中就有他，被踢到這個偏遠地區來做縣令了。當然趙滋也沒忘了他的特長。囑咐他的這種地方多養馬少養羊。
但沒想到就是這種遍地山區、河流密集的天然草場，上個月忽然遭到契丹鐵騎的襲擊，好像要把他們這個貧困地區拿下來當個據點一樣。王欽若雖然愛溜鬚怕馬，也是個機變之臣，當即組織人馬防守。這些人本來也是想撿個軟柿子捏，一看縣城有了防備，也不強求，畢竟騎兵攻城那是個笑話，也就把他們圍困起來接著走了。但王欽若明白自己送信不易之後，只能先固守城池，分別派了一些廂軍去突圍送信。只當是太原或者開封有人來援助他，哪想到邦媛這純屬誤打誤撞。
但不管怎麼說，雙方會師成功都算是一件喜事兒，接下來就要探聽敵方情報，看怎麼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