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往卡尤加部落的隊伍，悄然壯大了些。除了李愷、霍提亞斯、原先的嚮導和十二名精銳士兵，朱高煦又特意加派了三名面容黝黑、手掌粗糙的漢子。
這三人，是懂得如何在野外根據風水尋找鐵礦的鍊鐵工匠，他們在大明看過許多不同外貌的鐵礦石，從貧鐵礦石到富礦他們都能分辨。他們的任務就是在卡尤加部落的土地上，找到鐵礦。
有了霍提亞斯這個“自己人”帶路，加上隊伍輕車熟路，又有順風行船之便，返回卡尤加部落的路途，比來時順暢了許多。不過數日，那熟悉的部落輪廓便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霍提亞斯的心情，與離開時已截然不同。他不再僅僅是那個對外界充滿好奇與不安的部落青年。在新京的所見所聞，改變了他過去對世界的認知，又像一扇新啟的大門，讓他窺見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科技與文化，這科技與文化和他們比是如此強大。
一回到部落，不等歇下腳，霍提亞斯便被酋長佐拉羅召到了那間最大的長屋。部落的長老們，還有一些頭面人物，早已聚集在此，氣氛有些凝重。
“說吧，孩子，那些漢人，他們的聚落，到底是什麼樣子？”佐拉羅的聲音低沉，他那雙眼睛緊盯著自己的侄子。
霍提亞斯定了定神，開始講述。他沒有添油加醋，只是把自己親眼所見，一一說了出來。他講到新京那規劃整齊的街道，講到那些堅固得能抵禦風雨的木屋，講到港口裡那些如同浮動山丘一般的巨船。
當他講到漢人的農田時，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激動：“酋長，長老們，你們無法想象！漢人的田地，田壟筆直，每一株植物幼苗都整齊的排列在田裡。他們種的作物，我從未見過，在他們的糧倉裡儲存著很多糧食，聽說他們只是去年收穫了一次糧食，他們的糧食儲量就比我們多的多了。
他們還有一種刃口閃著白光的器具，套在牛背後，一個人就能翻開大片大片的土地，比我們十個男人用石鋤幹一天還要多！”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我問過李先生，他們那樣的一塊地，能養活多少人。他說，他們的田地，每畝低的一石多一點，多的可能兩三石，我問了一下他們一畝地和一石糧食多少，我稍微估算了一下，和我們的農田比多收了好幾倍糧食！”
長屋內的呼吸聲都粗重了幾分。好幾倍的糧食，這個數字對於常年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卡尤加人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
佐拉羅的臉埋在陰影裡，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霍提亞斯挺直了胸膛，“我親眼所見！他們甚至還讓我嚐了他們用那種作物磨成的粉做出來的食物，比我們吃的烤肉和玉米餅子，要精細得多！”
佐拉羅揮了揮手，示意霍提亞斯退下。待霍提亞斯離開後，他才對身邊最信任的一個親信低聲吩咐了幾句。那親信點點頭，悄然離開了長屋。
接下來的幾天，卡尤加部落內部暗流湧動。霍提亞斯帶回來的訊息，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年輕的戰士們，聽聞漢人擁有那般威力巨大的火器，又聽聞他們願意提供幫助，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與漢人結盟，重新集結一支部隊，殺向宿敵，奪回失去的獵場和家園，擁抱戰鬥的榮耀。
而部落的長老們，則憂心忡忡。他們活得夠久，見識過太多部落間的興衰更替。這些突然出現的強大漢人，是機遇，但也可能是更大的威脅。一旦依附了他們，卡尤加部落還能保持自己的獨立嗎？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還能守得住嗎？
佐拉羅酋長則在兩者之間艱難地權衡。他既渴望獲得漢人的幫助，解決部落眼下的困境，重振卡尤加的聲威；又擔心引狼入室，自己的酋長權威受到挑戰，部落最終淪為漢人的附庸。
但是漢人的強大讓佐拉羅心中的天平，開始向漢人傾斜。
李愷一行人，在部落外圍一處臨時搭建的營地裡耐心等待著。他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卡尤加部落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資訊，也需要時間來內部統一意見。
終於，在第七天，佐拉羅派人請李愷前往部落中心會談。
還是那間長屋，但氣氛比上次霍提亞斯彙報時要正式得多。佐拉羅端坐在屬於酋長的位置上，身旁是部落的幾位核心長老。
李愷帶來了朱高煦親筆書寫、蓋有漢王印璽的盟約草案。他沒有直接宣讀，而是將那份用上好紙張書寫的盟約，透過嚮導，遞交給了佐拉羅。
佐拉羅接過盟約，那細膩的紙張，鮮紅的印記，都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唯一既會漢語也會土著語言的嚮導向佐拉羅逐字逐句地將盟約的內容翻譯給他聽。
聽著聽著，佐拉羅的眉頭越皺越緊。
“軍事從屬？”當聽到這一條時，佐拉羅打斷了翻譯，“漢人的意思是，我們部落的勇士，以後打仗要聽他們的？”
李愷微微一笑，透過嚮導解釋道：“酋長誤會了。盟約的意思是，為了雙方更好的協作，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和誤會，卡尤加部落若要採取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希望能事先與新京方面溝通，共同商議。這並非是要剝奪酋長對部落勇士的指揮權。”
他話鋒一轉：“而且，新京派駐的軍事顧問小隊，其首要職責是保護卡尤加部落的安全，特別是酋長您和您家族的營地。我們的駐軍營地，可以就設在您的主帳附近，確保萬無一失。”
李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導，“若是將來，卡尤加部落有志於收復失地，甚至開拓新的獵場，新京方面，也並非不能提供一些……必要的協助。”
佐拉羅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將駐軍放在自己身邊，這既是監視，也是保護。而“協助開拓新的獵場”，這無疑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語言推廣……”佐拉羅又指著盟約的另一條，“要我們的年輕人去學你們的語言？”
李愷點頭：“語言是溝通的橋樑。酋長，您想，若是我們之間言語相通，許多誤會便可避免，貿易往來也會更加順暢。為了表示誠意，首批學習漢語的十名年輕人，可以全部從酋長您的親族中挑選。他們學會了漢語，將來便是部落與新京之間最重要的紐帶，對鞏固您家族在部落中的地位，也是大有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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