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嚐完新大陸的第一輪新茶後，朱高煦的心情舒暢不少。
那份獨有的清新之氣，不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文明在新土地上紮根的明證。
他未在新威海過多停留品茶的餘韻。
緊接著，便動身前往另一處寄託著他殷切期望的地方——桑樹種植園。
茶葉關乎風雅與貿易。
絲綢，則更是華夏文明的璀璨名片，亦是華夏身份與地位的象徵，只有能自產絲綢，自己的絲綢才不會受制與大明那遙遠的貿易航線。
他要親眼看看，這新大陸的絲綢業，究竟發展到了何種程度。
車馬在新威海城郊的土路上顛簸前行。
路兩旁，早已不是兩年前登陸時的荒蕪景象。
田畝規劃得井井有條，農人勞作的身影點綴其間。
沒過多久，一片濃郁的綠色闖入視野。
新威海的桑樹種植園到了。
這片桑園，目前佔地五十畝上下。
朱高煦心裡清楚，這五十畝，不過是個開端。
桑園的擁有者是一位從江南而來的錢姓老農，經驗老到，已在田埂邊躬身等候。
“殿下，這邊走。”
錢老引著路，聲音裡透著點壓不住的激動。
朱高煦頷首，跟著他踏入了桑園。
一人多高的桑樹長得整整齊齊。
春日底下，肥厚的桑葉油光發亮，一派生機。
“殿下，這些桑樹，全是兩年前船隊帶來的桑種，咱們一手培育起來的。”
錢老邊走邊說，如數家珍。
“起初還真怕水土不服，那叫一個小心伺候。”
“還好老天爺賞臉，桑苗也爭氣，如今蠶種都繁育出第三代了。”
“新大陸的氣候，它們算是徹底適應了。”
朱高煦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一片桑葉，葉片厚實。
“不錯，你們確實用心了。”
穿過桑園，後面是一溜低矮的蠶房。
空氣裡飄著一股桑葉和蠶沙混合的特殊味道，不算難聞。
朱高煦走進一間蠶房。
窗紙透進些許光亮，照著屋內一排排的蠶匾。
數不清的白胖春蠶，正埋著頭，“沙沙沙”地啃食著新鮮桑葉。
有些長得快的，已經開始吐絲結繭，正努力往稻草扎的“山”上爬，行話叫“上簇”。
“殿下，您瞧瞧，今年的春蠶，長勢可真不賴！”
老錢指著那些忙著結繭的蠶，臉上笑開了花。
“咱們這兒的桑葉，好像比江南老家的還要肥一些，蠶寶寶吃得那叫一個歡實！”
朱高煦細細看著。
這些在新大陸養育的蠶，確實個個精神飽滿，活力十足。
“桑蠶繁育，你們在技術上，可遇到什麼棘手的地方？”
他直接問到了點子上。
錢管事躬身回話：“殿下，大體上，咱們還是照著大明的老法子來。”
“就是一些精巧傢伙什兒，比如那分揀蠶繭用的篩子，還有些養蠶專用的器具，當初船上沒能帶過來。”
“眼下，匠人們只能用竹子木頭仿製些替代品，用起來總歸不那麼順手，效率上，也確實打了點折扣。”
朱高煦聽了，心裡有了數。
本土的工具製造業，確實得儘快提上來，這事兒耽誤不得。
“去歲桑蠶，收成究竟如何？”
這才是他真正關心的核心。
錢種植園主臉上的笑意藏不住了，聲音也透著喜氣：
“託殿下的鴻福！去年秋蠶，攏共收了三百斤蠶繭！”
三百斤蠶繭。
對一個剛剛起步的產業，這產量，著實不低了。
“繅絲之後，能出多少生絲？”
朱高煦緊跟著又問。
“回殿下，一共得了五十斤生絲。”
三百斤蠶繭，出五十斤生絲，這出絲率，還算過得去。
朱高煦略微點了下頭：
“這五十斤生絲，眼下存放在何處？”
“殿下放心，都妥善保管著呢。正預備著，請織工們動手紡織。”
穿過蠶房，便到了旁邊的織造工坊。
幾座簡易棚屋，便是工坊所在。
棚屋裡，六位從江南一起帶來新大陸的織工，正埋首於各自的織機。
“嘎吱，嘎吱——”腳踏織機特有的聲響，在工坊內此起彼伏，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
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織造主事，瞧見朱高煦一行人進來，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快步上前。
“草民參見殿下。”他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朱高煦手一抬，直接問詢：“去年收的那些生絲，織出綢緞多少？”
織造主事不敢怠慢，恭聲回稟：“稟殿下，那四十斤生絲，六名織工用了三個月，日夜不停，用的是傳統的腳踏織機，總共織了十匹素綢。”
“每一匹，都是按著大明那邊的規制，長三丈，寬二尺二寸。”
他邊說，邊引著朱高煦往旁邊走了幾步。
那兒，幾匹新織好的絲綢，疊放得整整齊齊。
朱高煦走上前，伸手拿起一匹。
綢面入手平滑，還帶著新織物特有的那份生澀感。
顏色是絲線本來的乳白，沒有經過任何染色。
他指尖輕輕捻動，感受著綢料的質地。
“這絲……”朱高煦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織造主事心頭一緊，趕緊解釋：“殿下聖明。”
“這邊的絲，也不知是水土還是桑葉的緣故，跟咱們江南老家的比起來，手感上要硬那麼一點點。”
“光澤瞧著還行，就是那股子綿軟勁兒，比江南絲綢差了些。”
朱高煦默然不語，手指依舊在綢面上摩挲。
這確實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絲綢的好壞，直接關乎它值多少銀子。
“染色呢？能染出什麼顏色？”他又發問。
織造主事臉上泛起為難的神色：“殿下，這染色用的礦石、草木染料，新大陸這邊實在缺得厲害。”
“咱們從大明帶來的那點染料，也只夠試個幾次，用完就沒了。”
“所以眼下織出來的，全是這種本色的素綢。”
“真要染出好顏色，要麼得派人滿世界去找能用的染料，要麼就得想辦法從大明那邊運過來。”
朱高煦聽明白了。
這新大陸的絲綢，想做好，看來還有不少坎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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