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書拿起一封信，輕輕撫過信紙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跡。
紙面已經泛黃，邊緣還有些捲曲，可這筆跡他再熟悉不過....師父那手狗爬一樣的字。
“青書徒兒，”
信紙上的字跡突然鮮活起來，彷彿師父就站在他面前絮絮叨叨。
“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已經是鍛魂境，或者是摸到鍛魂境的門檻了。”
李青書鼻頭一酸，嘴角卻忍不住上揚，這熟悉的語氣，就像當年師父抽查他功課時，總要先揶揄兩句。
字跡在這裡頓了頓，還塗改了一下，像是寫信時真的在思考。
“不過按照你得過且過的德行，應該這輩子都可能看不到。”
一滴溫熱落在信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跡，李青書慌忙抬手抹了把臉，卻摸到滿手溼潤。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讀。
信紙上的筆跡也突然端正了幾分。
“言歸正傳，為師為大道而死，死得其所。”
短短十個字，卻讓李青書胸口如遭重擊，他彷彿看到師父寫下這句話時，那副滿不在乎卻又格外認真的神情。
“收你為徒是你我二人的緣分。一開始只以為你是個普通的傻小子，竟沒想到你並非凡人。”
信紙在這裡有些褶皺，像是被水打溼過又晾乾的痕跡。
李青書恍惚想起，師父生前最愛在雨天坐在廊下喝酒，說不定這封信就是在一個雨夜寫的。
“為師只望你堅守本心，一己之力平定邪修。”
落款處，青雲老道四個字寫得龍飛鳳舞，下面還畫了個歪歪扭翹的笑臉.....
李青書將信紙按在胸口，久久不能言語，師父的字跡彷彿帶著溫度，透過紙張傳到心口。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師父時，那個邋里邋遢的老道士蹲在路邊，用一根樹枝在地上畫符，見他看得入迷，便笑嘻嘻地問。
“想學嗎？我教你啊。”
想起每次練功偷懶被師父發現時，那根總也躲不開的藤條，想起情花毒發作最厲害的那晚，師父守在他床邊一整夜，熬得雙眼通紅......
“師父....”
李青書哽咽著跪倒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石臺上。
他終於明白，師父留給他的從來不是什麼絕世功法，而是一顆赤子之心，不是什麼神兵利器，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原來最珍貴的傳承，一直都在身邊。
山風穿過小屋，掀起信紙一角，李青書這才發現背面還有一行小字，墨色較新，像是後來添上去的。
“對了，我屋裡的床板底下，藏著為師珍藏的青雲釀。”
“省著點喝，就剩兩壇了。”
李青書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眼淚卻流得更兇了，這老道士，到死都不忘他那點酒。
他鄭重地將信摺好收入懷中，起身取下那把舊劍。
劍出鞘的瞬間，一道青光流轉劍身.....哪是什麼破銅爛鐵，分明是一把絕世好劍。
只是師父用障眼法遮掩多年，就為等他真正明白修行二字的那天。
“師父，弟子明白了。”
李青書將長劍負在身後，轉身走出屋內。
陽光灑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挺拔的影子，那輪廓，像極了當年站在山門前帶他進青雲觀的那個老道。
暮色四合，青雲觀的屋簷漸漸隱入夜色。
李青書蹲在師父的舊居里，掀開床板下的那幾塊青磚....
兩壇泥封的老酒靜靜地躺在那裡，壇身上還用硃砂寫著青雲釀三個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師父的手筆。
“這老酒鬼......”
李青書輕笑著搖頭，指尖拂過壇身上的灰塵。
院中的石桌石凳還在原地，只是積了厚厚一層灰。
李青書隨手掐了個淨塵訣，像當年師父常做的那樣，他拍開酒封，濃郁的酒香頓時瀰漫開來，帶著桃花的甜香和某種草藥的苦澀.....
正是記憶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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