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歸墟”的耐心顯然已經耗盡。
在一條狹窄的山路上,七道黑影如鬼魅般攔住了去路。
為首之人,正是曾在祝山與郭清交過手的白七。
他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嘴角噙著一抹殘忍的冷笑,手中把玩著一隻由影子構成的烏鴉。
“郭清,我說了,你逃不掉的。”白七的聲音沙啞而刺耳,“你身體裡流淌的,終究是歸墟的火種。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條。”
郭清沒有說話,只是將阿滿和江婆婆護在身後,陳九娘和柳知微也各自亮出了兵刃,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你終究是歸墟的人。”白七再次強調,彷彿是在宣判郭清的宿命。
這句話,像一根針,刺中了郭清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不再有絲毫的迷茫與猶豫。
他體內的那股力量,那被白七稱為“歸墟火種”的力量,在此刻前所未有地沸騰起來。
“我是誰,輪不到你來定義!”
一聲怒喝,郭清掌心的金紅色火焰再次騰空而起。
這一次,火焰沒有停留在他的掌心,而是在空中猛地舒展開來,化作一隻翼展近丈的巨大火鳥!
火鳥通體流淌著熔岩般的赤金光芒,雙目是兩顆璀璨的曜日,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長鳴,帶著焚盡萬物的熾熱,直撲白七而去。
白七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郭清對火種的控制竟精進至此。
他冷哼一聲,手中那隻影鴉驟然變大,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迎了上去。
火鳥與影鴉,光明與黑暗,熾熱與陰冷,在狹窄的山道上轟然相撞!
“轟——!”
一聲巨響,爆發出刺眼欲盲的光芒。
金紅與漆黑兩色能量瘋狂地糾纏、侵蝕,強大的衝擊波將兩側的山石都震得簌簌作響。
陳九娘和柳知微立刻聯手佈下防禦,才勉強護住了身後的江婆婆和阿滿。
激鬥中心,郭清臉色發白,顯然催動這隻火鳥對他消耗巨大。
而對面的白七也不好受,他的影鴉在火鳥的焚燒下發出了淒厲的哀嚎,黑氣不斷被蒸發。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白七
影鴉得到精血的加持,黑氣大盛,竟隱隱有反撲之勢。
但就在此時,那金紅色的火鳥猛地張開鳥喙,竟一口將影鴉連同包裹它的黑氣整個吞了下去!
火鳥的身體劇烈地膨脹、扭曲,彷彿隨時都會爆炸。
郭清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但他眼神中的決絕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更加堅定。
他強行催動體內所有的力量,壓制著那股即將失控的能量。
最終,火鳥發出一聲悲鳴,在空中解體,重新化作一團火焰飛回郭清掌心,只是光芒黯淡了許多。
而白七,則如遭重創,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身體踉蹌後退,他帶來的幾名影火使者也紛紛倒地,氣息萎靡。
“好……很好!”白七擦去嘴角的血跡,怨毒地盯著郭清,“看來‘青羽’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等著吧,歸墟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她!”
留下一句資訊量巨大的狠話,白七的身影一晃,帶著重傷的手下遁入了山林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一場惡戰,終以敵人的遁走告終。
眾人稍作休整,繼續前行。
白七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在郭清心頭。
“青羽在我身上留下了烙印?”他反覆咀嚼著這句話,只覺得腦中那片記憶的迷霧,似乎又濃重了幾分。
終於,在日落時分,他們抵達了南嶺的入口。
眼前,是一片被歲月侵蝕得不成樣子的巨大石林,而在一片石林之中,一座半截埋入地底的古老石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碑不知由何種岩石打造,通體青黑,上面龍飛鳳舞地刻著四個大字——羽化歸真。
字跡蒼勁有力,透著一股超然物外的道韻。
柳知微緩緩走上前,她對這些古老的文字有著天生的親近感。
她伸出手指,想要拂去碑面積累的塵土,輕撫那深刻的筆畫。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羽”字一撇的瞬間,異變陡生。
她的指尖毫無徵兆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劃破,一滴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滴落在石碑之上。
鮮血彷彿擁有生命一般,迅速沿著字型的筆畫蔓延開來,那四個原本青黑的大字,瞬間被染上了一層妖異的血色。
緊接著,在“羽化歸真”四個大字下方,石碑的表面如同水波般盪漾起來,一行全新的、由血色構成的娟秀小字,緩緩浮現。
“昔日背叛者,今朝歸來時。”
這行字,彷彿是專門為他們而顯現。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升起。
柳知微猛地收回手,回頭看向郭清,她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震驚、疑惑,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探究。
“看來,”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是第一次踏入這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郭清身上。
他怔怔地看著那行血字,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背叛者……是我嗎?
我究竟,背叛了誰?
就在這時,郭清的眼角餘光瞥見,身後不遠處的密林中,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逝。
是那個祝山守將!
他沒有跟來,卻也一直沒有離去。
郭清心中一動,快步走到那人消失的地方。
地面上,只靜靜地躺著一枚古舊的銅鈴。
正是守將之前腰間所佩戴的那枚。
他彎腰拾起,銅鈴入手冰涼。
他輕輕晃動,鈴聲清脆,卻帶著一絲空洞。
他察覺到一絲異樣,仔細捻動銅鈴,竟發現鈴鐺的內壁夾層中,似乎藏著什麼。
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撬開夾層,一張被摺疊得極小的紙條掉了出來。
郭清顫抖著手展開紙條,上面只有兩行字,字跡與石碑上的血字一樣娟秀,卻充滿了力量。
“青羽未死,她等你百年。”
一瞬間,彷彿有什麼禁制被打破了。
白七的狠話,石碑的血字,阿滿的夢境,以及這張紙條,所有的線索在郭清的腦海中匯聚成一道洪流,猛烈地衝擊著他記憶的堤壩。
他死死地握緊了那枚銅鈴,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百年……一個多麼漫長而絕望的數字。
他抬起頭,望向石碑後方那片被蒼茫暮色與氤氳霧氣籠罩的深谷,那裡,就是羽化谷的入口。
也就在這一刻,一個無比清晰,卻又無比陌生的名字,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在他的靈魂深處轟然炸響。
羽清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