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異常的慢。
魚肚白的天際線上，晨光熹微，卻吝嗇地不肯灑下一點溫度。
四合院裡，往日清晨該有的雞鳴狗叫、刷牙漱口的嘈雜，今天蕩然無存。
死寂，如同一床厚重又冰冷的棉被，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整個院子。
院子正中，幾塊厚木板搭在磚頭上，構成一個簡陋又刺眼的臺子。
臺子下方，兩把油光鋥亮的太師椅被搬了出來，在清冷的晨風中散發著屬於權力的森然。
張衛強與王主任並肩坐著，神情淡漠，彷彿在等待一場早已註定結局的戲劇開演。
院子裡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卻無人交頭接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臺子上那三個失魂落魄的身影上。
易中海，許大茂，賈張氏。
一夜之間，他們彷彿被抽乾了精氣神，面如死灰，佝僂著身子，像是三具等待審判的行屍走肉。
王主任端起身邊小桌上的搪瓷缸子，輕輕吹開茶葉，目光卻銳利如刀，掃過全場。
她放下缸子，發出“當”的一聲輕響，在這死寂中格外清晰。
“今天，把大家夥兒都叫來，是開一個現場批判會！”
王主任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進每個人耳朵裡。
“我們四合院，是先進模範大院！不是藏汙納垢，搬弄是非的垃圾場！”
“捕風捉影，惡意構陷，拉幫結派衝擊一個先進工程師的家！這是什麼行為？這是破壞我們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的流氓行為！這種歪風邪氣，絕對不能容忍！”
一番話，擲地有聲，讓不少昨晚跟著起鬨的人，脖子又縮了縮，頭埋得更低了。
王主任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臺上抖得最厲害的許大茂身上。
“許大茂，你先來！把你那份檢討書，一字不差地，大聲念給全院的街坊鄰居聽！”
許大茂渾身一顫，手裡那張滿是汗漬的紙，幾乎要捏不住。
他哆哆嗦嗦地展開檢討書，嘴唇翕動了半天，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念！”
王主任一聲厲喝，嚇得許大茂一個激靈。
“我……我叫許大茂……”
他終於擠出了聲音，乾澀、嘶啞，充滿了恐懼。
“我……我承認，我因為嫉妒張衛強同志比我能幹，比我受廠裡領導重視，就心生怨恨……”
“我……我聽了一大爺的挑唆，就想著……想著敗壞他的名聲，讓他跟我一樣，在院裡抬不起頭……”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唸到最關鍵的地方，幾乎細不可聞。
王主任眉頭一皺，正要呵斥。
“聽不見。”
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不大，卻像一柄冰錐扎進許大茂的耳朵。
張衛強甚至沒看他，只是用杯蓋輕輕撇去茶沫，淡淡地說道：“是沒力氣，還是不敢念？不敢念，就說明你這份檢討還不夠深刻。王主任，我看還是送派出所吧，讓同志們幫他好好回憶一下。”
“不！”
許大茂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抬頭，看著那個氣定神閒的年輕人，恐懼壓倒了一切。他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起來：
張衛強卻只是端起茶缸，用杯蓋慢條斯理地撇著浮沫，看都未看他一眼。
這種極致的漠視，比任何呵斥都讓許大茂感到恐懼。
他心一橫，閉上眼，幾乎是吼了出來。
“是我！是我嫉妒張衛強！我聽了一大爺的挑唆，想扒了他們的衣服，讓他們在院裡出盡洋相！身敗名裂！”
“譁——！”
人群壓抑已久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畜生！”
“我呸！真不是個東西！”
“這種人怎麼配當放映員的？思想太骯髒了！”
唾罵聲、鄙夷的目光，如同石塊般密集地砸向許大茂，他再也站不住，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冰冷的木板上。
“下一個，賈張氏！”
王主任冷哼一聲，目光轉向賈張氏。
賈張氏“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開始她的拿手好戲。
“王主任啊！我冤枉啊！我一個老婆子，什麼都不懂，都是他們讓我去的啊……”
她嚎啕大哭，就想矇混過關。
“閉嘴！”
張衛強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煩。他目光掃過去，如同在看一個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