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強看著李東海那張笑成一朵爛菊花的臉，眼神裡沒有絲毫溫度。
他手裡的牛皮紙袋彷彿烙鐵，而李東海的目光，就是那貪婪的火。
“李副主任有事？”
張衛強淡淡開口，聲音平直得像一根拉到極致的鋼絲。
李東海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沒想到張衛強會是這種不冷不熱的反應，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他準備好的一肚子酸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沒事，沒事，就是關心一下。”
他乾笑著，視線再次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個牛皮紙袋。
“廠裡都傳開了，張工這是要挑大樑，負責‘紅旗一號’了？”
“廠長信任罷了。”
張衛強不置可否，輕輕掂了掂手裡的圖紙。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李東海的眼球。
他幾乎能想象到，這個專案一旦成功，張衛強將會獲得何等榮耀，而他李東海，將永遠被這個年輕人踩在腳下。
“那可要恭喜張工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跟二車間開口。”
李東海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一定。”
張衛強點了點頭，嘴角的笑容愈發冰冷。
他不再多言，與李東海擦肩而過。
李東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的狠厲。
他回頭，死死盯著張衛強遠去的背影，拳頭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
“紅旗一號”專案成立獨立實驗室的訊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炸彈，在整個紅星軋鋼廠，尤其是在技術科，炸起了滔天巨浪。
“憑什麼？他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憑什麼能有獨立實驗室？”
“就是！咱們科裡這麼多老工程師，哪個不比他有資歷？上次劉工為了申請幾根鉬條，跑了半個月都沒批下來！”
“聽說楊廠長還給了他最高材料呼叫許可權，想用什麼就用什麼，連科長都批不了的稀有金屬，他都能直接領！”
“胡鬧！這簡直是把整個廠的家底都交給他一個人敗了啊！”
辦公室內，酸氣沖天。
一道道或嫉妒、或不忿、或質疑的目光，像無數根看不見的鋼針，齊刷刷地射向剛剛走進來的張衛強。
張衛強對這一切恍若未聞。
他徑直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收拾為數不多的個人物品。
他的平靜，與周圍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種無聲的姿態，比任何激烈的辯駁都更有力量，讓那些議論聲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楊廠長的秘書適時出現，將一串嶄新的黃銅鑰匙交到他手中。
“張工，這是A-7號實驗室的鑰匙，所有裝置都已完成通電檢測。廠長讓我交給您。”
那串鑰匙在燈光下閃著光，沉甸甸的，像是一份承諾，更像是一份軍令狀。
“謝謝。”
張衛強接過鑰匙，指尖能感受到金屬冰涼的觸感。
在眾人複雜的注視下，他拿著鑰匙和自己那簡單的行李，坦然地走出了技術科。
他身後的那扇門關上的瞬間，壓抑的議論聲再次爆發，比之前更加猛烈。
A-7號實驗室在廠區的最深處，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周圍用鐵絲網圍著，門口還掛著一塊“軍事禁區，閒人免進”的陳舊木牌。
這裡已經塵封了近十年。
張衛強用鑰匙開啟了那把鏽跡斑斑的大鎖，推開沉重的鐵門。
一股混合著灰塵、機油與金屬鏽蝕的氣味撲面而來。
陽光從佈滿灰塵的玻璃窗艱難地擠進來，在空氣中照出無數飛舞的塵埃。
實驗室的佈局卻讓他眼神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