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捲著初秋的涼意，吹過四合院的每一個角落。
白天的喧囂沉寂了，可那些扎人的話語，卻像是無形的鬼魅，在院子裡遊蕩，鑽進人的耳朵，攪得人心神不寧。
軋鋼廠裡的風言風語，像是長了翅膀，不僅飛回了院子，還被添油加醋，發酵成了更難堪的版本。
“聽說了嗎？那個張衛強，工程師當得好好的，非要去搞什麼技術革新，這下好了，要當著全廠上千人的面做檢查了！”
三大爺閻埠貴搖著蒲扇，對著幾個老街坊，壓低了聲音，嘴角卻藏不住幸災樂禍的笑意。
“可不是嘛！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這下摔個大跟頭，看他以後還怎麼在廠裡立足！”
“要我說啊，最倒黴的還是秦淮茹。”
一個擇著韭菜的大媽，撇了撇嘴，朝著賈家的方向努了努，言語間滿是尖酸刻薄，
“這才剛攀上個高枝兒，以為能跟著享福了，結果呢？這高枝兒眼看就要被人砍了！到時候張工要是被髮配到哪個山溝溝裡，她秦淮茹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賈張氏那個老虔婆，不得把她的皮都給扒了？天天唸叨著張工幫扶，這下幫扶成了個笑話，家裡不得炸了鍋！”
這些話，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冰針，透過窗戶紙，精準地紮在秦淮茹的心上。
她正在給孩子們縫補衣服，昏黃的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單薄。
針尖一次次刺穿布料，也像是一次次刺穿她的心臟。
她本就活得如履薄冰，張衛強的出現，像是黑夜裡透出的一縷光，讓她看到了些許希望。
可現在，這縷光似乎就要熄滅了，周圍的黑暗反而比之前更加濃郁，要將她和孩子們徹底吞噬。
賈張氏在裡屋的床上翻了個身，又不滿地嘟囔起來：“我早就說了，那個姓張的小子不靠譜！現在好了吧？全院子都在看我們家的笑話！秦淮茹，你這個喪門星，是不是非要把我們一家子都剋死才甘心！”
秦淮茹攥緊了手裡的針線，指尖被紮了一下，滲出一顆血珠，她卻渾然不覺。
心裡的煎熬像一團野火，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燒成灰。
不行，她不能連累張衛強。
更不能讓棒梗他們，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活計，推門而出。
院裡，那個身影就坐在老槐樹下，孤直清冷，彷彿與這院子的汙濁格格不入。
秦淮茹咬著牙，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衛強……”她聲音發顫，幾乎微不可聞。
張衛強沒回頭，依舊看著天上疏朗的星辰，彷彿沒聽見。
秦淮茹閉上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逼著自己把話說完：“要不……咱們那個幫扶，就算了吧。我……我怕連累你。”
空氣死一般寂靜，只有風吹過槐樹葉的沙沙聲。
就在秦淮茹快要被這寂靜壓垮時，張衛強終於緩緩轉過頭來。
月光下，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彷彿能洞穿人心底最深的怯懦。
“秦姐，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很平靜，但那股子平靜之下的冰冷寒意，卻比任何咆哮都讓秦淮茹渾身發顫。
“我……我不想棒梗他們，以後在院裡被人指指點點……”
“所以你就想臨陣脫逃？”張衛強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她，“你覺得，現在退出，那些人就會放過你和孩子？”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從你點頭那天起，你和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現在船到江心，風浪大了，你跟我說想跳船？”
“我……”秦淮茹被他逼得連連後退，淚水奪眶而出。
“你以為你跳下去，就能游回岸上？”張衛強冷笑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失望，毫不留情地擊碎她最後的幻想，“別做夢了！這個院子是什麼德行你不知道嗎？他們不會拉你，只會笑著往你頭上再踩一腳，把你活活按進水裡淹死！”
秦淮茹的臉“刷”地一下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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