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個車間陷入了比剛才更加詭異的死寂。
尖叫和推搡聲戛然而止，所有逃竄到一半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硬地扭過頭，望向那片黃綠色的毒霧中心。
那裡，沒有預想中的倉皇逃竄，沒有痛苦的倒地掙扎。
只有一道身影，如磐石般矗立。
張衛強！
他一手用溼布捂住口鼻，眼神銳利如鷹，在那片足以致命的毒霧中，彷彿巡視領地的雄獅。那股從密封圈縫隙中噴射而出的黃綠色氣體，正發出“嘶嘶”的駭人聲響。
“是備用冷卻管的高壓密封墊圈！”總工程師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顫，“那個位置……怎麼可能會……”
話音未落，張衛強已經動了。
他眼神一掃，鎖定了操作檯旁工具架上那把最大的活動扳手！沒有絲毫猶豫，他大步流星地踏上操作檯，一把抄起扳手。
迎著千度高溫的炙烤，他手臂肌肉賁張，手中的扳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咔”地一聲，死死卡住了洩露口的巨型螺栓！
“瘋了！他不要命了！”柳中失聲尖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張衛強手臂青筋根根暴起，腰腹發力，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嘎——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徹整個車間！那被高溫和高壓幾乎焊死的螺栓，竟被他硬生生擰動了！隨著螺栓一圈圈擰緊，噴射的毒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弱，最終化為幾縷青煙，徹底消失。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十幾秒！
精準！暴力！
“噹啷！”
張衛強隨手將滾燙的扳手扔在操作檯上，清脆的響聲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摘下溼布，環視了一圈那些表情呆滯、姿態狼狽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在第一個倒下的幹部身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車間每一個角落：
“沒事，硫化氫嗆的，驚嚇過度，拖出去透透氣就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與權威。
原本亂作一團的工人們，此刻看著他的眼神，已經從驚疑，變成了狂熱的敬畏，甚至是……崇拜！
楊廠長深吸一口氣，緊攥的拳頭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他看著張衛強，再看看旁邊臉色比豬肝還難看的李東海，心中最後一絲疑慮，徹底煙消雲散。
“清場！無關人員全部出去！”楊廠長大吼一聲，“其他人，回到崗位！把倒下的人抬出去！實驗繼續！”
李東海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
繼續？還繼續？！
對！繼續！他心中湧起一股病態的狂喜。剛才的洩露，恰恰證明了他投入的“特殊廢料”開始劇烈反應了！張衛強，你堵得住管道，但你擋得住化學規律嗎？只要溫度達到臨界點，爐子就算不炸，也一定會煉出一爐無用的廢渣！
想到這裡，李東海的嘴角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揚起，那扭曲的笑容裡，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
“點火，升溫。”
張衛強回到操作檯前，彷彿剛才那個力挽狂瀾的人不是他，再次下達了指令。
“嗡——轟隆隆！”
熔爐發出低沉的咆哮，爐內白金光澤愈發耀眼，爐體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車間裡的空氣燥熱得讓人窒息，溫度計的紅色指標，開始向著那個所有鍊鋼工人都為之色變的數字攀升！
一千四百度！
一千四百五十度！
李東海死死盯著觀察窗，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彷彿已經聽到了，在那劇烈的轟鳴之下，鋼水因為雜質過多、成分失控而發出的刺耳悲鳴！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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