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現場機器般精準地行動起來。
沒人敢在“安全第一”這頂大帽子下有絲毫怠慢，尤其當這句話是從楊廠長嘴裡金口玉言般說出來的時候。
兩名技術員抬著嶄新的銀色手提箱跑來，箱蓋彈開，一臺泛著金屬冷光的行動式光譜分析儀，如一柄即將執行裁決的法器，靜躺其中。
另一邊，經驗最豐富的老鉗工已穿上厚重隔熱服，手持特製取樣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剛剛熄火，爐壁依舊透著暗紅光芒的電弧爐。
整個車間，落針可聞，只有細微的電流冷卻聲和粗重的喘息。空氣彷彿凝固成了灼人的玻璃，混雜著緊張的鐵鏽味。
李東海的臉色已非死灰，而是一種行將就木的蠟黃。冷汗溼透了後背，黏膩冰冷，可他牙關卻在瘋狂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彷彿骨頭都在哀鳴。
他身後的王耗子，更是魂不附體，死盯著那臺光譜儀，像是看到了地府的勾魂牌。他感覺雙腿早已不是自己的，全靠一股“不能死”的意志，才沒當場癱軟。
“取樣完成！”老鉗工沉穩的聲音如巨石砸入死水。
一小塊尚在蒸騰熱氣、顏色詭異的金屬錠，被穩穩放入分析儀的樣品槽。
總工程師親自上前，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儀器，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按下了啟動按鈕。
“滴——嗡——”
儀器蜂鳴，螢幕上，無數資料流和光譜曲線瘋狂跳動、攀升、分析！
每一秒，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李東海和王耗子的天靈蓋上。
楊廠長和一眾領導、技術骨幹，屏息凝神地圍在螢幕前，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張衛強則退到了人群外圍，表情依舊是那副“憂國憂民”的模樣，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掌控全域性的冰海。
幾分鐘，漫長如幾個世紀。
“嘀！”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資料流瞬間定格！
總工程師的瞳孔，在看清結果那刻，驟然縮成了針尖！他猛地倒退一步，險些撞翻身後的裝置，臉上血色褪盡，又在瞬間湧上一股暴怒的紫紅！
他抬起頭，嘴唇哆嗦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淬著血擠出來的！
“分析結果……”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爐內材料……硫含量，超標三十七倍！磷含量，超標二十四倍！其餘雜質……”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猛地抬頭，用一種看殺父仇人般的眼神瞪著楊廠長，咆哮道：“這他媽根本不是鋼！這是一爐徹頭徹尾、足以引發特大爆炸事故的工業廢渣！”
“轟——！”
石破天驚！整個車間瞬間炸鍋！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後怕、憤怒、驚駭的情緒如海嘯般席捲而來！
用廢渣煉特種鋼？一旦炸爐，這整個車間，數百號人，誰都別想留下完整的骨頭！這是謀殺！赤裸裸的集體謀殺！
“張衛強！”
楊廠長猛然轉身，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張衛強的鼻子，雷霆般的怒吼震得棚頂灰塵簌簌下落！
“你敢拿全廠上下的性命當兒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一個解釋！”
就在這千夫所指的瞬間，一直癱軟著的李東海，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彈了起來！
他臉上擠出痛心疾首、悲憤交加的表情，指著張衛強，聲音嘶啞地哭喊道：“廠長！您看到了！我早就覺得不對勁！就是他！一定是他張衛強！”
他越說越激動，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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