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陰險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他找到了「野人團練」的頭目,唐吉·馬卡。
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韓景澤開門見山:「唐吉,努克薩克人殺了你的三個孩子,這仇,你還想不想報?」
唐吉·馬卡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牙齒咬得幾乎要碎裂,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做夢都想!」
「好!」韓景澤壓低聲音,「現在有個機會,但需要你冒點險。你認不認得北邊四瓜米什部落的標記?比如他們獵人常用的那種骨笛?」
唐吉·馬卡愣了一下,點點頭:「認得。他們喜歡用海獺骨做短笛,聲音很尖,上面常刻著逆戟鯨的牙紋。」
「認得就好。」韓景澤嘴角微微勾起,從袖裡摸出一堆物件——鹿皮帶扣、螺殼飾片、還有幾枝骨笛。他隨意攪和幾下,像是打牌時抽籤一樣,最後挑出一支打磨光亮、刻著簡單紋路一個小巧的、刻著模糊鯨牙紋的骨笛,丟到唐吉手裡。「你拿著這個,今晚趁黑,走山路摸到努克薩克村子附近。不用幹別的,弄出點動靜,讓他們發現你,然後立刻就往回跑,跑的時候,‘不小心’把這個掉在地上。記住,絕不能讓他們看清你的臉,也絕不能戀戰,被發現就立刻逃!你的命,留著將來真刀真槍報仇用!」
唐吉·馬卡瞬間明白了韓景澤的意圖。這是要嫁禍給四瓜米什部落!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為復仇不惜手段的狠厲,以及一絲對可能牽連無辜的遲疑。但一想到孩子們被扔進河裡的慘狀,那點遲疑瞬間被複仇的火焰燒得灰飛煙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接過骨笛,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殺意和決絕。
是夜,月黑風高,雨後的山路溼滑。唐吉·馬卡憑藉對山林的熟悉,如同鬼魅般潛行至努克薩克外圍村落。
他悄悄繞到努克薩克靠近山脈南坡的河岸小村邊,先在幾間穀倉外丟火把,又趁亂向幾名值守的青年擲矛。喊殺聲瞬間響起,村落火光四起。
「是敵襲!」努克薩克人怒吼,成群追出。
當努克薩克守夜人呼喝著追出來時,他轉身就向密林深處逃去,追兵越來越近,他猛地回頭丟下一矛,打偏,隨即故意一個踉蹌——那支刻著逆戟鯨牙紋的骨笛,「恰到好處」地從他懷中滑落,掉在顯眼的草叢裡。
追兵撿到了骨笛,對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紋樣,咒罵著:「是西邊四瓜米什那些傢伙!他們活膩了!」
唐吉·馬卡心裡一緊,卻故作不知,腳下再加幾分力,隱入密林黑暗之中。
努克薩克大村的火光尚未散盡,熊靈泉邊的石屋內,正在為酋長之位明爭暗鬥的瓦亞納·霍馬與阿豪·霍馬兄弟已經對坐,桌上攤開了幾塊木板「野文」。
那是夜裡從哨兵處急報回來的記錄,上面清清楚楚刻著:追擊時拾得四瓜米什的骨笛。
瓦亞納·霍馬一看傳書,頓時勃然大怒,猛地將木板摔在地上:「四瓜米什!那個老孃們塔桑克·維揚當家的小部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撩撥我努克薩克的虎鬚!當我們上千勇士的鋼刀是木棍嗎?正好拿他們立威,讓所有部落看看誰才是峽灣真正的王!」
弟弟阿豪·霍馬卻顯得謹慎得多。他撿起傳書的木板,仔細看了看,眉頭緊鎖:「大哥,稍安勿躁。父親在世時,寧可遠征深山裡的蘇斯瓦普聯盟,也從未輕易對北峽灣的這些部落動手,尤其是四瓜米什。父親說過,他們佔據的山道易守難攻,而且……似乎另有顧忌。這場襲擊,只有一個人,來得蹊蹺,不像四瓜米什一貫的風格。會不會是……‘巨魚部落’的挑撥?我們還是先派人去四瓜米什交涉,問清楚再說。」
「交涉?問清楚?」瓦亞納·霍馬嗤之以鼻,臉上滿是輕蔑和好戰的狂熱,「阿豪,你就是太小心!有壓倒性的力量卻畏首畏尾,怎麼能讓族人信服?怎麼能當酋長?父親就是太過謹慎,才讓‘巨魚部落’在我們眼皮底下坐大!現在正是立威的時候!四瓜米什敢來挑釁,就必須付出血的代價!掃平他們,北峽灣就盡入我手!」
他越說越激動,猛地抽出腰間的鋼刀,寒光映照著他猙獰的臉:「你不用去了!我親自帶三百勇士!足矣踏平四瓜米什那幾個破村子!用塔桑克·維揚那個老孃們的頭骨,給我當酒碗!」
說完,瓦亞納·霍馬不再理會弟弟的勸阻,大步走出長屋,高聲召集他的親信戰士。戰爭的鼓聲,再次在努克薩克部落中擂響,這一次,指向了北方的海岸山脈。阿豪·霍馬看著哥哥離去的背影,眼神陰晴不定,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卻無法阻止被憤怒和野心衝昏頭腦的兄長。一場因嫁禍而起的戰火,即將點燃峽灣北部的山林。而啟門寨內的韓景澤,正等待著這場火,燒得更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