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青城

第32章 綈袍之義

東家並不在店中,店裡的夥計叫人去東家的府上通報,沒一會有小斯前來,引領三人往西市以南的嘉會坊。

嘉會坊是眾多商賈豪紳居住的地方,距離西市僅有兩坊,一路上的人流熙來攘往,沒一會眾人就來到了一戶大宅門前。

小斯叩門,宅院的側門開啟,有一老年家僕迎了出來,打量了一下三人,說道:“聽說你們是我家主人的故人?”

“小女子的阿爺隴右防禦副使蔣守忠,與你家主人諾槃陀有舊。”蔣靈兒回答著,同時從袖中拿出一枚錢幣交給僕人。

老僕接過錢幣轉身回到院子裡,沒有半炷香的功夫就回來將眾人迎了進去。

“貴人們請隨我來,我家主人正在前廳等候!”

樂山、史天賜和蔣靈兒跟隨著僕人走過花園,雖是長安的宅院,園子裡卻多是西域風格的建築,樂山從未見過,不由得看的新奇。

來至前廳,是一座被刷成白色的兩層小樓,和長安的傳統建築大為不同,進得屋內,則更是一副異國情調。

只見左邊的牆上掛著一副繡花的簾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由天花板直垂地面。右邊牆上則掛著十幾把外國的寶刀和寶劍,形狀與中原之物大不相同,但每一把都鑲嵌著寶石,一看就是稀罕的寶貝。

兩面牆中間,擺著兩把紅木雕花扶手椅和一張原型的茶几,此時其中的一把椅子上正坐著一位中年男子,捲曲的短髮,向鬢邊翹起的灰白鬍須和一雙褐色的眼睛,雖是大唐的著裝,卻不是中原人的長相。此人手裡正拿著那枚錢幣把玩,見到幾人,立刻起身迎接。

“在下諾槃陀,不知幾位貴人和蔣大人的關係是?”

“蔣守忠是小女子的阿爺。”蔣靈兒欠身行禮道。

諾槃陀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西域男子,聽聞蔣靈兒是故人之女,立刻表示要安排幾人住在府上,但樂山等人是想打探茅山兩夥人的底細和青城之寶的來由,便直接道明瞭來意。

“我只是個普通商人,江湖上的事情恕在下一無所知,不過在下有個朋友,在這長安的黑白兩道卻是混跡了多年,我可以找他前詢問一二。”諾槃陀說罷叫來下人,耳語了幾句,下人隨即離開,想是尋找他口中的那人去了。

“等他尚需要些晨光,蔣姑娘幾位若不嫌棄,不妨讓在下的廚子做幾道好菜,略盡東道之儀。”

樂山等人也不便拒絕,長安之行不知吉凶,也需要先摸摸諾槃陀是不是信得過。

“蔣大人他……”蔣靈兒一個女子,拿著阿爺的信物來找自己,故人自然是有了不測,諾槃陀心中明白,但也不免要問個清楚。

“阿爺橫遭不測,小女這次上京,也是問了尋找謀害阿爺兇手的線索。”

“和姑娘剛剛要打探的那兩幫人有關?”

“正是。”蔣靈兒其實也不知道殺害阿爺的到底是什麼人,但為了和樂山、天賜一起尋找線索,便順水推舟的回答。

“那在下必當竭盡全力幫助姑娘尋找真兇,姑娘節哀,恩公的仇就是我的仇!”

“阿爺生前只是跟我提過郎君是他的故人,卻未及告訴小女子,他是如何與郎君相識。”聽聞諾槃陀稱自己的父親為恩公,蔣靈兒便有些好奇。

“這事還要從十年前說起,當時我從西域來大唐經商。為了躲避大唐與吐蕃的戰事,我們的駝隊繞道戈壁,誰知遇到了沙暴,迷失了方向。正在我們水乾糧絕,就要死在荒漠裡的時候,你阿爺帶著大軍經過,救下了我們。”

諾槃陀說著說著,眼神陷入了回憶,彷彿穿過時間隧道,回到了九死一生的商旅歲月。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後來僥倖活著來到長安,這些年做生意也積累了些身家,這些都要感謝你阿爺的救命之恩。”

諾槃陀的眼神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又露出商人的狡黠。

“話說回來,一會你們要見的人也是你阿爺的故人,他曾是突厥的狼衛,名叫骨咄祿。”

聽到突厥狼衛幾個字,史天賜的臉色突然變了一變,樂山和蔣靈兒都沒有注意到,諾槃陀卻敏銳的察覺到了,眼珠子轉了一轉。

說話之間,酒菜紛紛上席,諾槃陀旁敲側擊的打聽著樂山和天賜的身份,蔣靈兒便說史天賜是父親為自己定下的兒女親,正不知道怎麼介紹樂山的時候,樂山自己答話道:

“在下是江寧縣的不良人,也是在查案子的時候發現蔣大人的死可能與那兩夥人有關,這才循著線索遇到了蔣姑娘和史天賜。”樂山直接略過了茅山,只是把線索拉到了蔣司馬的死上。

“按理說,蔣大人的死,不歸江寧縣管吧。”諾槃陀似信非信,見樂山被自己問的面露尷尬,便又圓了回來,舉杯說道:

“還要感謝李大人一路護送恩公之女入京!”

樂山連忙舉杯相迎,商人的圓滑讓他領教了一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諾槃陀又說了些長安最新的宮闈秘聞,多是貴妃的八卦,玄宗皇帝、楊國忠、安祿山,彷彿整個長安城的故事就是圍繞這楊貴妃展開的。這些無非是長安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對於樂山等人卻是新鮮事。

正在此時,老僕帶著一人走了進來,此人虎背熊腰,鷹眼狼顧,雖然上了些年紀,但依然可以看出一副久經歷練的樣子。

諾槃陀起身相迎,想來此人就是骨咄祿了,樂山等人也立刻起身。

骨咄祿並未和諾槃陀多寒暄,而是用他像鷹一樣的眼睛把在座的幾人都環顧了一週,當看到史天賜的時候,略愣了一愣。

“這位就是蔣大人的千金?”骨咄祿把眼睛回到蔣靈兒的身上,問道。

“小女子正是。”蔣靈兒欠身施禮。

“蔣姑娘可曾記得在下?”

“郎君是?”蔣靈兒的記憶有些若即若離。

“當年在張掖城,我曾載過姑娘一程。”

“原來是恩公!”

“恩公另有其人,當時你還小,恐是記不清了。”

“蔣大人他……”諾槃陀插話道。

“我已經知道了。“骨咄祿擺了擺手,示意諾槃陀不必多說,果然是混跡黑白兩道的人物,蔣司馬遇害並不多久,遠在長安的骨咄祿居然已經知道了。

“兄弟可曾用過午膳,我讓廚房再做幾道菜吧。”諾槃陀請骨咄祿入席,卻被骨咄祿拒絕了。

“不必了,找我來說打聽訊息的?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那我們去書房吧,還請各位移步。”

諾槃陀的書房,地上鋪著西域的地毯,牆上掛著彌佗羅的經幡,書架上擺滿了奇珍異寶,但眾人也顧不得欣賞,直接進入主題。

“你們說的君子衛,我略知一二,那是韋見素織的網,確切的說,是韋見素替皇帝織的網。據說是為了對付北冥神教,不過北冥教銷聲匿跡之後,這君子衛也很少出現了,按理說不可能是有殺害蔣大人的動機。”

“那另一夥人呢?”

“另一夥人,我卻沒什麼頭緒,如果說有人在四處收買地方官員的人心,那必是另有所圖,那也難怪君子衛要和他們針鋒相對。”

“兄弟這麼說,我想到一個人。”諾槃陀在一旁插話道。

“別賣關子。”

“那安胖子。”

“你說安祿山?”

諾槃陀點點頭。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安祿山在朝野四處收買人心,和楊國忠、韋見素又是死敵。君子衛和安祿山的人針鋒相對那也是順理成章。”

“那他們是想收買我阿爺,我阿爺不同意所以遭了毒手?”蔣靈兒說到自己阿爺的遇難,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如果是安祿山的人,我可以帶你們去打探打探?”骨咄祿雖然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卻看不得女人流淚。

“安祿山奉詔,此刻就在長安,他手下有一幫人常去一個地方,我可以帶你們二位去探探風聲。”骨咄祿看了樂山和天賜一眼,二人立刻明白了是不方便女人去的地方,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明日酉時,我們就在東市入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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