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初一,縣令大人並不是天天開堂,但是每逢初一,府中各大小官員總是要集中上報一下上月各區縣和部門的大事。今日在聽完了很多事無鉅細的彙報之後,樂山作為不良人的小頭目向縣令陳述了最近轄內破獲的幾宗案子。
“嗯,你做的很好,這些都是小案子,你向縣尉梁大人通報便是。”
“遵命。”
“還有什麼事情嘛?”縣令打著哈欠,有點睡眼惺忪。
“稟報大人,最近江寧縣周邊出現了不少江湖人物,屬下擔心會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想請大人示下。”
“江湖?江湖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少管閒事。”
“可是大人,屬下是擔心轄內的治安。”
“你說來聽聽。”
“最近江湖上出現一夥神秘的勢力鬧的人心惶惶,據說廣陵司馬被殺一事也與他們有關。”
“你怎知此事!”一聽到廣陵府的事情,縣令頓時神色凝重,緊張了起來。
“是屬下辦案時,無意中打探得知。”
“這不管你的事。”縣令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
“可是昨天屬下在南山樹林中和這夥人遭遇還交了手。”
“什麼?你和他們交手了?”縣令拍案而起,驚的下面的人都不知所措。
“對,當時他們正在追殺一名頭陀,正好被我遇到,我已將那頭陀解救安頓在醫館之中。”樂山一拱手,希望大人准許他繼續追查此事。
縣令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故作鎮靜的緩緩坐了下來說道,“李樂山,本縣知道你原本乃江湖中人,但你現在既然入得公門,就不應該再捲入這些江湖是非,以免多生事端。”
“可是…….”
“既然最近盜匪橫行,我另有要事指派給你。”縣令打斷了樂山道,“夫人和小姐要去大雲寺進香還願,此去百里,我不放心,還是由你護送,一定要確保她們母女二人的平安。”
“大人,我還有一件事情未了,能否……”樂山本想將頭陀的口信帶給茅山的趙歸真,無奈又被縣令阻止。
“你不必多言,夫人和小姐午後即成行,你收拾了行裝,速來府中候命,其他事情交代給縣尉梁大人便是!”縣令一起身,搖搖晃晃進了內堂,樂山不得已拱手得令。
退出府衙之後,樂山叫來自己心腹的一個小不良人,吩咐他盯著頭陀的傷勢,自己則草草收拾行囊,護衛著縣令妻女的車隊上路。
廣陵是整個大唐最繁華的都市之一,除了長安和洛陽,就數揚州和益州。天寶元年,揚州改名為廣陵,藉助了整個江南的富庶和大運河樞紐的地位,盛極一時。整個廣陵城仿長安的制式,卻更為精緻,車水馬龍,熙來攘往,鶯歌燕舞,燈火酒綠,所謂煙籠春樹薄,日映曙樓高,反到是大雲寺裡顯得清淨許多。
這大雲寺在廣陵城西,是廣陵城內數一數二的寺廟,始建於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間,原名大明寺。後毀於戰火,又在原址上重修寺廟,名為大雲寺。前朝皇帝隋文帝楊堅建棲靈塔於寺中,供奉舍利,大雲寺因此名聲大噪。如今寺廟的主持是高僧鑑真和尚,乃當代律學大師,與法慎大師齊名,更是引得香客信眾絡繹不絕。
縣令的太太濃妝豔抹,在這秋風初起,臨近重陽之季顯得特別的刺眼。女兒年方二八,腰肢像楊柳一樣纖細,隨風搖動起來,到是和蔓延的嫩綠相得益彰。當然他們只不過是眾多妖蛾子中的兩隻,看多了這些庸枝俗粉,真的以為太平就是這麼粉飾的。所謂還願,不過是縣令的獨生女終於攀上了戶部侍郎的兒子,訂了親,從此仕途可謂一片光明。
樂山一路都在思索『君子衛』的事情,守在母子二人身邊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任務樂山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無可奈何。雖然出身道觀,又在寺廟修行多年,但是樂山知道命運很多時候自己無法左右,求神拜佛也是無濟於事。
但是大雲寺的法事,卻讓樂山瞻望諮嗟。
鑑真大師開壇說法,乃是這廣陵城的盛事,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普羅信眾,幾乎都是衝著這個來的。
但等到鑑真大師被徒弟攙扶著登上蓮花臺,盤腿而坐開始授法之時,樂山才發現鑑真大師看不見東西。樂山在江寧的時候對鑑真大師就有所耳聞,卻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鑑真大師竟然是個瞎子。
鑑真雖然閉著雙眼,但似乎可以洞察世間的一切,他的講律傳戒與一般法師不同,竟是問答的形式,大師開場便詢問在場的信眾是否有需要解答之難題。
只聽有人問道:
“亦有人淨心與一念相應,契會一切佛法否?”
鑑真大師答道:
“若有凡夫菩薩,欲於一念之中具足一切佛法者,應修中道正觀。”
“云何正觀?”
“若能諦觀心性非空非假,而不壞空假之法,若能如是照了,則於心性通達中道,圓照二諦。若於自心中見中道二諦,即見一切諸法中道二諦,亦不取中道二諦,以決定性不可得故,是名中道正觀。”鑑真和尚坐在蓮花臺上娓娓道來。
“大師說的太深奧了,我們聽不懂。”臺下有普通香客起鬨。
“就像一個人生病了,要想給他治病,必須深明入假三法。”大師並不惱,而是循循善誘,娓娓道來。
“哪三法?”聽到有實際的法門,投機者不免來了真興趣。
“這第一步要知病,弄清楚他得的是什麼病,在佛法上叫做深知眾生三惑等無量煩惱習氣之病,明晰無謬。”
“第二步叫識藥,知道用什麼藥治病。深悉一切佛法方便,八萬四千法門,渚宗善巧妙觀,乃至世間一切有用之學問。”
“那第三步呢?”有人已經等不及了。
鑑真大師微微一笑,道:“應病與藥。”
“何為應病與藥?”
“深明病藥相治之法,依眾生不同施以不同法門,使各得其益,符合跟機,善巧除其障,使眾生歡喜受益。”
樂山在不遠處聽著,若有所思,根據每個人不同的機緣去度化他們,而不是一味簡單的吃齋唸佛,這才是我佛真正的教化與慈悲。樂山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禪理,心中不免觸動,在少林寺那麼多年,也沒有大師跟自己說過這樣的禪機,然而自己的機緣又是什麼呢?
鑑真大師接下來講的是律宗四科,戒法、戒體,戒行,戒相。
“戒行者,既受得此戒,秉之在心,必須廣修方便,檢察身口威儀之行。克志專崇,高慕前聖持心後起,義順與前。”鑑真開始誦讀戒體的含義,應該是接著以前的課業往下講的,樂山聽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頭霧水,便決定去後院走走。
大雲寺除了香火鼎盛之外,寺院的規模也非常之大,圍繞著西靈塔的大殿、禪房、齋堂,層臺累榭、鱗次櫛比。在繞過幾間法堂之後,樂山發現了一座小小的庭院。
庭院頗為幽雅,中央一棵雲蓋松,四周長滿了青苔。庭院的右手是一座假山,上面矗立著一座亭子,通往亭子的小路從假山石中穿過,曲徑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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