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青城

第19章 瓦官寺

無遮大會散場,不一會瓦官寺又恢復了平靜,樂山找遍寺裡寺外,也尋不見那兩位高手的蹤影,只能望著不遠處的江水發呆。

江湖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的高手,自己即便發憤忘食、朝夕不倦,真的能在這深不可測的江湖中出人頭地嘛?

想那麼多幹嘛,樂山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只有加倍努力,才對得起母親、對得起陳一姐、對得起自己。

樂山讓自己的心靜下來,默唸心法口訣,開始練習,林中迴盪著夜梟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練了一會,突然一群黑影從遠處飄了過來,到了近處,樂山方才看得分明,竟然是四個人抬著一口棺材。

別看這四個人抬著一口棺材,卻毫不費力,八條腿步伐一致地點地前行,彷彿是懸空飛行一般,在夜幕中顯得那麼詭異。

樂山本能的提高了警惕,卻也不動聲色,做不良人這些年,牛鬼蛇神見多了,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四個人來到樂山的面前,卻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繼續向前急行。樂山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去探個究竟的時候,四人一棺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這四人的輕功非同一般,自己跟上去也未必能佔到什麼便宜,樂山思忖著還是專心練自己的心法,剛扎開馬步,準備凝神聚氣,那四個人又飄回來了。

這次更加詭異,因為四個人是倒著回來的。

樂山以為四個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只得收功,正待發話,卻從黑暗的盡頭傳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順著聲音看去,一個人拄著雙柺,正緩慢的向這邊走來,那四個抬棺之人原來是被他逼回來的。

“上官無忌,見到老朋友,還不出來打個招呼?”一個空靈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過來,在黑夜中飄蕩著,時斷時續的說道,“整天躲在陰曹地府,真以為自己是鬼啊!”

“姓鄧的,我們真是冤家路窄!”這次的聲音聽的很清楚,樂山卻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聲音是從那四個人抬著的棺材裡傳出來的。

隨著聲音的傳出,四個抬棺人也停住了腳步,棺材板砰的一聲飛出,一個殭屍般的人自棺材中直挺挺的立了起來。

“鄧白猿,你怎麼還沒死?”棺材裡的人面色慘白,形容消瘦,說起話來陰森恐怖。

“多謝你的散花指,我還死不了。我死了,你豈不是也活不長?”拄著雙柺的人越走越近,聲音是他發出的,樂山卻看不見他張嘴。

“陰魂不散!”

“你我二個人之中,你更像死人吧!”拄著雙柺柺杖的人冷笑道,“你這是想趁著李含光不在,上茅山偷他的《白虎七變經》吧?”

“我要那《白虎七變經》,還不是拜你所賜!”

“上官無忌,此言差矣,若不是我用血池神掌逼出了你體內的巫蠱嵒毒,你二十年前便已經死了。”

“我到情願二十年前便死了,也好過被你的血池神掌重傷,只能躺在這棺材裡,見不得天日!”

“讓我用血池神掌幫你打通氣脈,你便可再活三年。”

“休想再讓我和你做此等齷齪的交易,我就算死也不會再替你治倒行鬼骨!”

“你哪裡捨得死,你若想死,又何必來茅山找那《白虎七變經》?我告訴你,就算你得到了《白虎七變經》,還沒等你練成,烏滿屍鬼寒疾已經要了你的命,還會讓你死的非常痛苦。”

上官無忌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心中不甘卻也只能就範,發出一聲鬼哭狼嚎的呻吟。

“讓我為你續命三年,屆時你若練成了《白虎七變經》,我們自不必再見面。”

上官無忌仰天長嘯,從棺材中一躍而出,鄧白猿也將鐵柺釘在地上,飛身相迎。

二人在半空中你一拳我一掌打的難解難分,樂山在不遠處看的目瞪口呆。原來這二人不僅招式神鬼異變,是樂山從未見過的,更詭異的是,二人都是在用身體硬接對方的拳腳。

不一會上官無忌和鄧白猿的口鼻和眼角都開始流血,雙方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招招見肉,看的人觸目驚心。

樂山在衙門三年,也遇到過不少武林人士,卻大多是三腳貓功夫。今天這兩人的武功著實匪夷所思,讓樂山大開眼界,不覺技癢。

樂山不由自主的越走越近,四個抬棺人聞聲阻攔,將棺材拋飛到空中,八掌同時拍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氣浪撲面而來。

樂山不敢硬接,縱身一躍,施展輕功飛到了棺材頂上,內力注於腳尖,用力一點。棺材快速下墜,下面的四人不敢怠慢,急忙伸手去接。沉悶的一聲巨響,棺材是穩穩地接住了,但四個人的八隻腳也硬生生的陷入了土裡。

“什麼人,找死!”還在空中搏殺的上官無忌見狀,揮起一指,直擊樂山的前胸。

樂山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鋼刀去擋,怎料指力瞬間擊碎刀鞘,折彎鋼刀,把樂山擊飛出去數丈之遠。

樂山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之後便沒了知覺,整個人已經滾落高臺,掉在山腳下的小樹林裡。

樂山再度醒來的時候,天邊已經微微的泛起了魚肚白。樂山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運氣調息,幸好並無大礙。一路踉踉蹌蹌的爬回鳳凰臺上,昨晚的那兩撥人早就沒了蹤影,若不是自己被折彎的鋼刀還躺在地上,樂山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幻覺。

樂山撿起自己的鋼刀,用力掰直,又取出腰間的酒葫蘆大大的喝了一口,壓了壓驚,心裡還想著昨晚那兩個怪人詭形奇制的武功。

“晨登瓦官閣,極眺江寧城。

鐘山對北戶,淮水入南榮。

漫漫雨花落,嘈嘈天樂鳴。

兩廊振法鼓,四角吟風箏。

杳出霄漢上,仰攀日月行。

山空霸氣滅,地古寒陰生。

寥廓雲海晚,蒼茫宮觀平。

門餘閶闔字,樓識鳳凰名。”

突然有吟誦之聲從身後傳來。

樂山正癱坐在地上發呆,背後卻傳來了吟誦之聲。轉頭一看,背後站著一個一身素袍的中年人,神色狷狂中帶著一些憔悴,想來剛剛那首五言就是他念的。

“好詩。”樂山隨口說道。

“詩還沒做完,好在哪裡?”沒想到對方卻沒有藉著臺階下,反而較起勁來。

樂山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人,四十多歲的模樣,雖然氣質卓爾,身上卻飄來了一陣酒氣。這鳳凰臺除了瓦官寺之外,只是一片丘陵土坡,平日很少見到附庸風雅之輩,尤其是在這凌晨破曉之時,此人喝了酒,倒也情有可原。

“在下一介粗人,好在哪裡,我也說不上,就是覺得郎君這詩句把眼前的情景說的淋漓盡致。”

“描紅之作罷了。”那人嘆了口氣,手裡竟也拎著個酒壺,倒了倒,卻一滴也不剩了。

“從未見過郎君,郎君可是外鄉人?”樂山幾乎每日來這鳳凰臺古蹟晃悠,卻從未見過此人。

“雲遊至此。”那人見樂山是官府中人打扮,繼續說道,“我只是想來看看故人王少伯筆下的江寧是個什麼樣子。”

“王縣丞幾年前就被貶為龍標尉,早就離開江寧了。”

“楊花落儘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

“郎君才高八斗,文采飛揚,卻可知這鳳凰臺的來歷?”

“呵呵,小友想要考我?”此人一聽,倒是來了精氣神,“你倒不妨說與我聽聽。”

“郎君可知您眼前的就是吳宮花草,您腳下的就是晉代衣冠。”

“小友有些趣味,那你可知這鳳凰臺是何人所建?”

這倒把樂山問住了,樂山只知這鳳凰臺是被隋文帝楊堅所毀,但是誰建造的卻著實不知。

“不妨把酒分我一些,我來說與你聽。”原來好酒之人早已看見了樂山手裡的酒葫蘆。

樂山也笑了,從未遇到過如此好酒之人,便將酒葫蘆遞給了對方。

“傳說宋文帝時,有三隻神鳥飛臨此處,隨之出現百鳥朝鳳、翮影遮空的盛況。彭城王劉義康隨即興建樓臺,以為祝念,斯臺即名鳳凰臺,彼山即名鳳台山。”

“那麼郎君真的相信神鳥的出現是太平盛世的象徵嘛?”

“如果真是太平盛世,劉宋又何以五十年而亡?這曾經繁華盛極的建康府又怎會淪落到今天僅領一縣之制?”

“郎君學識淵博,在下慚愧。”這鳳凰臺如今是荒丘一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卻沒想到眼前這個人說起來如數家珍。

“隋文帝楊堅擔心東南天子之氣再起,將建康平蕩耕墾,這才成了今天這番模樣。”

樂山雖然來江寧的時間不長,卻發現這座城市的歷史彷彿被抹掉了一樣看不到痕跡,所以也做過一些功課。原來前朝和本朝,為了打斷從孫吳開始延續了兩百多年的龍脈,建康被徹底抹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從前的繁華都市只成為史書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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