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親自到江寧來,而且又帶著侍郎大人的意思,我怎敢不從,何況我的仕途還要靠侍郎大人和宰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只是,只是……”
“趙大人不必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小姐你也知道,有人不僅和侍郎大人作對,最近還在朝廷內外大肆拉攏勢力,不服他的異己常常死於非命,前幾日廣陵司馬就莫名的丟了腦袋,我的妻兒老小也被擄去做了人質。我不是不想聽侍郎大人的話,只是我這……”縣令不知不覺地用手摸了摸後脛,覺得冰涼涼的。
“侍郎的女兒!”樂山心裡一動,若干年前在侍郎府度過的那段日子在腦海裡飛快的閃動著。
“此賊人野心頗大,現在做了三鎮節度使,更加猖狂起來了,大人可莫要著了他的道,後悔莫及。”
“皇上對他寵信有加,他手裡又握著兵權,連朝廷大員都對他忌憚三分,更何況我們這些小小的地方官。”
“他能動你,難道我們就動你不得。趙大人,你不要忘了,他脅迫拉攏你們,無非是想壯大自己的力量,狼子野心,一旦膨脹起來,他還會甘心做個節度使嘛?有朝一日若是做出大逆無道之事,同黨忤逆的罪趙大人擔得起嘛?”女孩的聲嚴厲色,和她的年紀完全不相符合。
“原來如此。”樂山傾聽著,心裡明白了個大概。
“不敢、不敢!小姐言重了,我定當追隨大人便是了,只是我這一家幾十口的安全……”
“我阿爺這些年征服各大門派,籠絡的可都是武林高手,豈是那些烏合之眾可比?阿大,露一手給趙大人看看。”女孩的話音未落,屋內閃過一道強烈的劍氣,女孩背後的那個人只是伸了伸手指,一張巨大的黃花梨木書案就從中間整齊的斷成了兩段。
“好厲害的武功。”樂山出道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強的高手,不禁下意識的用手去扶刀柄,才發現夜探縣令府,並沒有想過會與人交手,所以隨身根本沒帶任何的武器。
“啊!小姐饒命!小姐饒命!”縣令嚇得雙膝跪地,屁滾尿流。
“趙大人,老實說吧,『拱衛司』的人到底要你幹什麼?”
“前日有人送來了我妻女的貼身之物,說她們已經被綁,若想她們活命,讓我交出茅山九皇會的請柬。”
“就這麼簡單?”
“下官句句是實,我便把府上收到的三張請柬全給了他們。”
“你知道輕重就好,家父還有幾件事情吩咐你去辦好,阿大,把阿爺的書信交給趙大人。”
書房裡人影晃動了幾下,樂山閃到了院中的大樹後面,只等他們離開後跟蹤上去。沒過一會,房門開啟,縣令恭恭敬敬的將二人送了出來。因為離的遠,樂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二人的身型,一個小巧玲瓏,一個肥大臃腫。
待他們從後門走了出去,樂山才悄悄地翻過院牆跟了上去,與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見識了阿大的武功,樂山不敢掉以輕心,隨手摺了一段樹枝,手中握著點東西,總算讓自己心裡踏實一點。
路口停著一輛馬車,二人上車,緩緩行去。樂山從房頂上追蹤著,正自思量著下一步的對策,在轉過兩個街角之後,馬車突然停了。樂山一愣,還沒來得及剎住腳步,一條黑影從車簾裡飛了出來,躍在了馬車正上方的房頂上,正攔住了樂山的去路。
“你跟著我們幹什麼?”黑影冷冷的說道。
一個碩大的身體居然能飛的像枝利箭,樂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樂山腦筋一轉,這個時候自己的身份、打扮、行徑,做任何的回答都不如不做回答。於是他乾脆立在當場,一言不發,盯著對面的胖子。這到讓胖子吃了一驚,兩個人相距三丈,一時間僵在了房頂上。此時馬車的簾隴掀開,侍郎的女兒從車裡走了下來,借力車轅,飛到了胖子的身後。
“什麼事?”
“這個人一直跟著我們。”胖子不僅身材胖,衣服也穿的寬大,晚風一吹,飄飄蕩蕩的象個大氣球,“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膽子到不小。”小姐從胖子的袍子後面走過來,用手中的劍柄點著樂山問道:“你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是她,果然是她。
月色下,樂山看見了小姐的臉,肌膚勝雪、眼眸澄澈,朱唇皓齒、蛾眉曼睩,長髮如絲、梨渦淺淺,在風中長身玉立、嫋娜娉婷,彷彿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
樂山認出了這張臉,這張曾經讓自己吃盡苦頭卻又讓自己難以忘卻的臉,一張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風姿綽約的臉。是她,是韋雪,侍郎府裡的二小姐。
一霎那,無數的念頭在樂山的腦海裡潮湧著,他越發呆立在了當場。她認出自己了嘛?她怎麼會認出自己,自己還蒙著面呢,就算沒有蒙面,二小姐又怎麼會記得一個當年被她責打過的小乞丐呢。
樂山的肩膀不經意的抽動了一下,那是當年被二小姐刺傷的地方。傷口早已癒合,但心底的傷疤卻還在,他不清楚那傷疤是不是韋雪帶給他的,亦或者侍郎府,抑或是整個長安。
難道他們就是讓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君子衛』?侍郎府的人為何要在武林中掀起血雨腥風,他們到底是黑是白,是官是匪?她口中的『拱衛司』又是誰?自己該怎麼辦,要追查下去嘛?
樂山想的很多,但他現在最應該想的是如何脫身。
樂山還在胡思亂想,對面的胖子忍不住開口了。
“這小子一直一言不發。”
“難道是個啞巴。”韋雪有點不耐煩,“趕走他,不要浪費時間。”
“可是還沒弄清楚他的底細,我怕……”胖子是個老江湖做事頗為謹慎。
“一個小混混你也畏首畏腳,難怪現在阿爺越來越不喜歡你。”韋雪轉身便打算離去,“快點解決他,明天一早我們還有行動。”
“是!”胖子被韋雪一激,也有了三分怒意,這怒意也自然而然的順著他的手指轉向了樂山,“你既然不願意說話,就安安靜靜的去死吧。”
看見胖子的手指一抬,樂山的思緒立刻中斷,他心知不妙,劍氣已經臨空而來。樂山腳尖點地,一個大鵬展翅,躍然而起,腳下的瓦片已經被劍氣掀起了一層。樂山臨空借勢,將飛起的瓦片踢向胖子的胸口。
“倒是有兩下子功夫。”胖子微微一笑,鼓動全身,真氣立刻把他吹成了一個球,築起了一堵圓形的牆,瓦片撞擊在真氣牆上,紛紛破碎散開。
“好強的內功。”樂山一驚,深知自己不是對手,還是先走為妙,只是現在的局面,可能就算自己想走,也未必走的了了。一轉念之間,胖子已經撤去氣牆,再次抬起了手指,這次分別有兩股劍氣向樂山的兩肋襲來。樂山連續幾個倒翻,劍氣已竭,只劃破了樂山的衣襟。“好險。”樂山還沒有站定,後續的劍氣再次衝來,如果再早一點,樂山可能已經避無可避。
“原來他的劍氣每次發出都需要運氣,所有不能連續。”樂山已經看出了胖子武功的漏洞,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只有博一博了。樂山將手中的樹枝一提,故意在胖子的眼前晃了一晃,讓他看的分明。胖子也被這莫明其妙的武器分了心,正覺得可笑的一瞬間,就只需要這一瞬間,樂山已經運動起全身的功力,施展起自己多年來苦練的的絕招-斗轉星移,風捲殘雲一般呼嘯而來。樹枝快似流星,刺擊著胖子全身的不同部位,讓他根本來不及運功抵擋。胖子也被這突然的變化震住了,不由得連退了幾步,才得以兩手劃圈,運起了真氣牆。就是這幾步,他已經退到了韋雪的身後,就是這幾步,把韋雪暴露在了樂山的攻擊範圍之內。樂山劍鋒不改,卻騰出左手做勢去抓韋雪。胖子見勢大呵“不好!”腳下運力,將整個真氣牆向樂山推了過來。樂山藉助這股氣牆的勢頭,向反方向騰空而去,向黑夜的深處逃去。
“哪裡走!”胖子心知上當,哪肯定放手,施展輕功追了過來。樂山知道自己輕功不如此人,被追下去肯定難逃賊手,靈機一動,回手將樹枝擲出,同時大喊了一聲:“韋雪,看劍!”
本來一聲“韋雪”就讓韋雪和胖子都大吃了一驚,又見一黑影直飛過來,胖子更加不敢怠慢。雖然韋雪已經抽出寶劍護在胸前,胖子還是一咬牙改變了追趕樂山的路線,回身為韋雪擋落了暗器。不過等他再回頭的時候,樂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