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之前,我的祖父病逝,我的父王即位南詔王。照慣例,新任南詔國王都要謁見都督府都督,於是我阿爺攜我母后同往。誰知道這太守張虔陀卑鄙放肆,因為知道一些我南詔擴張土地的計謀,所以肆行要挾,不僅勒索賄賂,竟然侮辱與我父王母后同行的婦女。堂堂南詔大王,哪裡受到了如此侮辱,我阿爺大怒,遂起兵攻破姚州府,殺張虔陀,並取羈縻州三十二州。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為人狂妄、急躁,聞聽此事,豈能善罷甘休,次年率兵八萬往擊南詔,我阿爺本想求和,誰知鮮于仲通自恃兵多,剛愎自用,不允。雙方戰於西洱河,皆傷亡慘重,唐敗。”
“楊國忠卻向玄宗皇帝謊報軍情,稱鮮于仲通大勝南詔。”韋雪插話道。
“所以才有了李林甫逼楊國忠來劍南督戰的鬧劇。”鳳伽異接著韋雪的話繼續說道,“南詔雖貧弱,地理位置卻特殊,一直是大唐和吐蕃爭取的物件,既然大唐咄咄逼⼈,那只有依附於吐蕃,從此南詔與大唐戰事不斷。此次太子李亨,建寧王李倓領軍五萬,會同流散敗軍共十萬人再次來犯,正是多年積怨的再次爆發。
聽完鳳伽異的講述,眾人唏噓,為了一己私慾引來血流成河,百姓的苦難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此次一戰,在所難免,不知道又有多少生靈要遭塗炭。”大帳昏黃的燈火下,鳳伽異神色黯淡,從小接受大唐文化和佛家思想的教化,他根本不願打仗,尤其不願意與大唐兵戎相見。可是身為南詔的王子,自己的國族有難,又怎能不承擔大任?
“為何不派使臣向大唐議和?”
“我阿爺已數次派出使臣,不是有去無回,就是被重責駁回。如今朝政被楊國忠這一幫昏官庸臣把持,借戰事他們正可從中漁利,又豈會輕言罷兵。”
“皇帝難道不知此事?”
“我聽說皇帝現在整日沉迷酒色,哪裡還顧得上朝政?”
“韋雪,此事能否請你阿爺向皇帝稟奏一二,化干戈為玉帛,以免無辜枉死、生靈塗炭。”樂山轉頭問韋雪。
韋雪一直在盯著鳳迦異身後的那隻褐色老鷹,剛剛護主心切,兇猛異常的靈獸這會正趴在座椅的靠背上打盹。韋雪看著喜愛,欲伸手去摸,被異獸一抖羽毛嚇得縮了回來,樂山這麼一問,她才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鳥,我到不知道鳳哥哥還養這樣的猛禽?”韋雪沒有回答大家的問題,而是好奇的問。
“他叫金雕,是這高原的神鷹,剛毅勇猛,是我養大的。”
“也送我一隻吧!”韋雪眼中流露著愛憐。
“金雕生性兇猛,必須從小飼養。”鳳伽異的言下之意是我倒是可以送你一隻小鷹,但你有時間養嘛。
“韋雪,大家在跟你說話呢。”樂山打斷了韋雪和鳳迦異的對話,覺得還是正事要緊。韋雪雖然剛剛還在和樂山賭氣,但是遇到此等大事,她還是輕重於胸,明瞭大意,於是說道:“南詔之事,聽我阿爺提過,乃是楊國忠等人有意為之,即便我父上奏,料也難有改變……”
“大唐與南詔之戰,非一朝一夕,也非韋大人之力能夠改變。”鳳伽異當然明白事態沒有那麼簡單,“倒是幾位現在來到南詔,真是以身犯險,我勸你們還是速速離開。”
“鳳哥哥,我勸你也別打了,跟我們一起走吧。”鳳伽異擔心韋雪的安全,韋雪也一樣擔心鳳伽異的安全。
“二小姐莫要開玩笑,我是這南詔的王子,南詔千萬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怎能拋下他們不管。”
韋雪看著鳳伽異,他知道眼前的威武少將軍再也不是當年侍郎府裡同自己一道玩耍的鳳哥哥了。
“我們為何不留下來幫助南詔和王子?”史天賜突然說道,聞聽此言,大家都是一愣。
“既然大唐發動的是不義之戰,為了南詔的百姓,我們應當幫助王子才對。”
史天賜的話言之有理,卻又出乎意料,樂山和韋雪從來沒有要捲入戰爭的想法。
眾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決定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來日再說。
雖說都很勞頓,但是後半夜安頓好之後,大家都還是沒有睡好。韋雪依然還在賭氣,硬要拉著蔣靈兒,帶著雪奴住在一起,蔣靈兒藉機把紅月和樂山的事情向她解釋了一番。
樂山卻在尋思著趙無極的話,整個前因後果竟是如此出乎意料,如果他的話是真的,如果所謂的青城之寶真的是大周玉璽,那麼還有沒有繼續尋找下去的必要。青城之寶真的是那玉璽嘛?如果說韋宰相千方百計尋找玉璽是為了避免有人利用其復辟大周,還勉強說的過去,那麼安祿山的拱衛司也在尋找它又是為何?安祿山即便要造反也不會打著大周的旗號。瀛海洲一行之後,一切似乎都找到了答案,但一切的答案似乎又與真相差了毫釐,讓樂山百思不得其解。加上和韋雪的情感糾葛,每一樣都足以讓樂山輾轉反側,無以入眠。
次日中午,鳳伽異盛情款待了樂山一行人,筵席之中卻突然得報,大唐的先鋒部隊已經在城外三十里紮營。王子雖然心有準備,還是不免大驚失色,速速回營運籌,只留下樂山等人空對筵席。該走還是該留,幾個人也該好好商討一下了。
樂山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不僅僅因為對陣的是大唐的軍隊,更是因為南詔與大唐的戰事和此行的目的完全無關。這是戰爭,是政治,是他們這些武林兒女完全不懂,也完全無法左右的事情。捲入這樣的漩渦,將會一發不可收拾。天賜卻不以為然,此行雖然是為了尋找青城之寶,但對於史天賜來說,尋找青城之寶的目的也是為了重建天山派。現今如果幫助南詔王子對抗唐兵,立下功勞,將來自然能夠得到南詔、甚至吐蕃國的支援,到時候重新振興天山派就來得容易的多了。韋雪有些兩難,自己內心是不願意捲入大唐和南詔的戰爭的,自己的阿爺是大唐的兵部尚書,但鳳伽異又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鳳哥哥,一時間很難抉擇。
“我不想打仗,但我也不想鳳哥哥有事。”
“鳳哥哥,鳳哥哥,你叫的倒是親熱。”這次輪到樂山打翻了醋意,這兩天看見韋雪對鳳伽異的態度就老大的不高興,現在韋雪為了鳳伽異不肯離去就更讓他不是滋味。
“鳳哥哥怎麼了,你有月紅姑娘,我就不能有鳳哥哥嘛!”韋雪一瞬間被激怒了,轉身摔門而出。
“李大哥,你去勸勸妹妹,我們一行而來,經歷了那麼多艱辛,也算患難與共,此時更加不要傷了和氣,凡事好好商量。”蔣靈兒平時不太說話,關鍵時候卻很識大體,見狀趕緊讓樂山去開導韋雪。
樂山硬著頭皮,來到韋雪居住的廂房。
韋雪正在賭氣坐在床邊,聽見樂山走進來,卻也不理他。樂山不知該如何開口,輕喚了一聲“韋姑娘……”就頓住了。
“你來找我幹嘛,找你的月紅姑娘去!”韋雪猛一回身,滿臉怒容,還帶著一絲溼潤的眼神和樂山撞了正著,久經江湖的樂山卻被小姑娘的模樣鎮住了。
“我知道鳳伽異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可這畢竟是兩國的戰爭,有什麼事情大家還是心平氣和的商量,別這麼衝動的好!”
“誰衝動!”勸韋雪不要衝動,韋雪卻更加氣不過,把手上的衣物一摔,大聲道:“兩國的戰爭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又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要走就走,正落得清靜。”說到最後,韋雪再也忍不住眼淚,背過身去,抽泣起來。
樂山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卻沒有經歷過年輕女孩子的眼淚,一時間站在韋雪身後,想要去安慰她,卻又不知所措。突然之間他有了一種想要緊緊抱住眼前這個女孩的衝動,想要用心好好的去保護她。然而他不敢造次,猶豫再三,只是用手輕輕的拍了拍韋雪的肩頭,一瞬間又似觸電般的離開。幸好韋雪背對著樂山,看不到他的窘態。樂山結結巴巴的說:“別這麼說,你也是我的朋友。”停了一會又說道,“如果你一定要留下,我就陪你一起留下。”
聽完樂山的一席話,韋雪的抽泣漸漸平復下來,剛被樂山輕拍的那一下也讓她心中小鹿亂撞,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不敢扭頭。樂山以為她還在生氣,也不敢吱聲,過了良久,韋雪才慢慢的轉過身來,輕身的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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