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青城

第57章 夜行遊女

第二天一早,幾人起身向兩位道姑道謝辭別,並順帶問起山中是否有什麼異物出現。道姑們卻似司空見慣,只說這深山老林,河童、山魁常有出現,人畜失蹤也時有發生。她們雖然不知道樂山他們的來意,但還是勸他們早早離去,免得枉送了性命。

眾人謝過道姑的好意,打點行李就此上路,離開前樂山還特意問了問昨天那個湖所在位置,準備再去查探一番。

按照老道姑的指點,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昨晚那個山中湖,原來此處離破道觀很近,昨夜那怪物是故意帶著樂山和韋雪在林中兜圈子。湖面看上去也沒有感覺上那麼大,可能是昨晚周圍黑漆漆的森林給了人放大的錯覺。湖面依然很寧靜,天藍水碧,薄冰已經基本化去,幾隻水鳥悠閒的徜徉著。再去檢視那足跡,已經不太清晰,但模模糊糊還是能看出三個粗大的蹼狀指印。湖邊的白骨還是散落在那裡,沒有什麼變化,被湖水沖刷著滾來滾去。樂山凝視著思索了一會,招呼大家繼續趕路。

山路不好走,何況走不多久,又開始飄起了雨夾雪。馬車的車輪在泥濘的山路上直打滑,樂山和天賜不得已下馬,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推,韋雪小心翼翼的駕馭著車韁,行了大半日,才到山腰。

“我們歇息一會吧。”看到樂山和天賜累的滿腦門子汗,兩個女人都有些不忍心。

找了個山坪停下來,一行人又開始討論山中的怪事。

“靈兒姑娘,這兩位道姑說的河童、山魁是什麼東西?”樂山問蔣靈兒,儼然已經把她當成了這方面的專家。

“這河童就是河伯,一種河神或者河怪,你沒聽說過「河伯娶妻」的故事嘛?”韋雪搶先插嘴道:“戰國時在魏國鄴縣這個地方,每年雨季一到,河水暴漲氾濫成災,常常奪去許多人的生命和財產。當地的巫女以「河伯娶妻」為藉口串通官員大肆斂財,並且必須犧牲掉年輕女子取悅河伯。直到鄴縣來了一位名叫西門豹的縣令,才將「河伯娶妻」的迷信破除。”

“你說了半天還是沒說清河童是個什麼東西,西門豹又是怎麼將他破除的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只是個傳說,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

“那山魁呢?”

“這我也不知道。”韋雪有些不好意思了,把頭望向蔣靈兒,靈兒臉微微一紅,娓娓道來:“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這河童的故事我知道的和妹妹一樣,不過河童好像並不是我們大唐的稱呼。”

“真的?”樂山有些驚疑。

蔣靈兒點點頭,說道:“我們古時候都叫做「水虎」或者「河伯」,聽說最早起源自黃河上游。是一種鳥頭人身著有龜殼的怪獸,擁有將牲口拉到河裡的怪力,人所不能敵也。世人也常把澇災水難歸咎於河伯的身上,無礙乎對自然力量的一種恐懼。至於山魁,恰恰也與這河伯有關。”

“此話怎講?”

“據說河伯有一克星,就是猿猴,因此舊時人們常常馴養猿猴對付河伯。慢慢的這些猿猴也有了靈性,上山變成了一種新的怪物就是山魁。河伯不同,山魁非但不會危害人,還非常樂於助人,時常幫助樵夫搬運樹木,不過山魁也並不是什麼人都不會傷害,對於惡人來說,山魁就會施與疫病與火災。”

“也就是說兩個東西是死對頭?”

“在我們日本,河伯和山魁是一個東西。”雪奴插言道,“季節不同,它們就會變成不同的樣子。”

“看來牛鬼蛇神全都出動了。”

“你怎麼突然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感興趣了?”韋雪調侃樂山說:“你不是不信的嘛?”

“只是好奇而已,咱們上路吧。”

行至傍晚,終於上得天柱之巔,這裡不愧是武當七十二峰之首,大有群山俯首,獨孤笑傲的氣勢。然而走進大名鼎鼎的紫霄宮卻是另一番景象,前山七大殿、後山十八房全部燒得支離破碎,到處殘垣斷壁,滿目瘡痍。原來昨天他們在山下看見的煙靄,並不是上香的煙火,而是燃燒未熄的殘火。

紫霄宮飛簷挑碎滿月,琉璃鴟吻含著露水,老君像前的紫金丹爐已經沒有了青焰,殘香的煙火化作最後一點猩紅,昏黃光暈撞上龜甲紋窗欞,忽明忽暗。

大家異常的失望,也同樣充滿了好奇,泱泱大派武當怎麼會在旦夕之間灰飛煙滅了呢?殘燼還留有一些屍體,刀劍上都掛著武當標記鐵八卦。是什麼樣的變故讓武當的派眾連同門的遺骸都來不及收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真讓人匪夷所思。

天色已晚,無奈,眾人只能決定在紫霞宮裡留宿一宿,明日再作打算。在宮中正殿找個一塊有遮擋的斷壁,幾個人收拾了一下,生起一堆火,準備休息。

事有蹊蹺,樂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腦海中不斷的閃現著各種有可能的假設。其他幾人已經睡著了,經過這麼多天的波折,尤其是昨夜到今天的勞累,熱烘烘的火一烤,實在是挺不住了。樂山用樹枝撥動著火堆,看著對面的韋雪睡得悍然,火苗一躥,他的心頭也不禁有一絲跳動。這麼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跟著自己一干人人跋山涉水、吃苦歷險,卻從沒有抱怨,也真難為她了。小時候那個刁蠻的丫頭已經出落成窈窕麗質的大姑娘了,此刻抱著寶劍蜷縮在角落的樣子,多少讓人覺得憐愛。只是刁蠻還是刁蠻的,樂山想起她平時的樣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就在這時,風聲突起,火苗抖動,又是一個白影從殿外閃過。

樂山猶豫了一下,就地提氣,飄了出去,天賜韋雪他們應該能夠照顧自己,自己先去檢視一番料也無妨。繞出紫霄宮,白影居然在山際間的一個黑洞前停了下來。樂山收住腳步,有些猶豫,不知是不是圈套。忽然之間,白影一扭頭,淡藍色的長髮飄起,露出臉來。雖然距離有三、四丈遠,但樂山還是藉著月光看清了那張臉。

這是一張女人的臉,一張美麗的女人的臉。

只是這張臉上少了些東西。

是血色。

這是一張美麗卻蒼白的臉,和她的衣服一樣白。

看見她的那一霎那,就開始下雪,分明有月色,卻飄起了白雪。

樂山愣在了當場,不由自主地從掩身的樹後走出來,那張雪白的臉突然扭動了一下,眼睛向著樂山眨了一眨,原先秀美但僵冷的臉上突然交織著迷茫、痛苦、悲傷、期待和哀怨的複雜表情。然後轉身沒入山洞之中,就這麼一個表情,讓樂山魂不守舍的跟了過去,彷彿有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在牽引自己。

山洞在一個懸崖上面,若非很好的輕功,就只有鬼魅能夠飛的上去。樂山的輕功很好,躍入洞中,卻不見那白色的美女,只有一片黑暗。樂山從懷裡掏出火折,點亮了一照,這可嚇了一跳,一張殭屍的面孔正豎在自己的對面,幾乎鼻尖對著鼻尖,風乾的面板在火折微弱的跳動下彷彿活動了起來,出離的詭異。樂山雖然久經風浪,但還是被唬得後退了一步,腳下絆蒜,低頭觀瞧,又是一堆白骨。這次真的是人骨,因為樂山踩到的那個恰恰是個骷髏頭,雖然早知這洞中會有古怪,但如此景象還是讓人忍不住後退。還沒有退到洞口,那個白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背後飄了過來,堵住了去路。月光從側面的洞口照進來,恰好映在她的半張臉上,慘白的讓人心悸,卻又莫名有一分相識、兩分多情、三分憐愛。樂山不由自主地倒退,這張臉也一步一步地貼近。樂山正待動作,白影卻悠悠的嘆息了一聲,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那哀怨的聲音如泣如訴、那氣息如煙如蘭,蕩魂馳魄。火折滅了,樂山也放棄了抵抗,任由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頭頂瀰漫到胸口、瀰漫到丹田、瀰漫到腳跟。真的是女妖嘛?她真的要把自己的魂魄吸走,把自己的身體冰凍在這裡,像那具殭屍一樣,像那些白骨一樣成為陳列品和犧牲品嘛?樂山的腦子還在轉,但身體卻似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或者是心甘情願的陶醉在冷豔的聲色裡,只待那張臉越來越靠近自己。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那蒼白的臉面居然泛起了一絲紅暈,雙唇就要貼上樂山的雙唇,而兩支手臂也輕輕的挽過了樂山的肩頸,十根雪亮如刀的指甲柔柔的搭了上來。

樂山漸漸的虛起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醉了,還是眼花了,透過那藍色長髮他看見一條黑影從月亮上跳了下來。

黑影落在了山洞的邊緣,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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