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帶著幾人走入了一間茅屋,屋內裡燈光異常的昏暗,一張大床上堆滿了各種瓶瓶罐罐,這些瓶瓶罐罐之間扭曲著一具佝僂的身軀,衣不蔽體,面板慘白,披頭散髮,眼窩深陷,相貌非常嚇人。
“他就是你們要找的武當掌門如松。”道姑指了指床上的軀殼說道,讓人不敢相信的是,這個形容枯朽的活死人就是曾經馳名江湖的武當掌門,如松道人。
“他怎麼會這樣?”韋雪忍不住脫口而出。
“幾年前外子得了一場怪病,見不得陽光,所以就搬到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原來你們是夫妻。”韋雪有些吃驚,樂山卻不覺得奇怪,他想起了阿爺和母親的經歷。
“這些東西是?”韋雪指著床上的瓶瓶罐罐問老道姑。
“都是瓷器,他的寶貝。”
“瓷器?”樂山是貧苦出身,沒有見過這些東西,平時使用的都是粗糙的瓦罐,見過最好的也不過三彩之類的陶器。
“外子平生酷愛瓷器,這些都是他收集的珍品,得病之後這些年神志愈發不清,只認得他的這些寶貝。”道姑黯然神傷,卻似無可奈何,衝著床上的如松呼喚了一聲:“老頭子,有青城派的朋友來看你了。”
如松根本沒有反應,依舊在他的瓷器堆裡摩挲呻吟著,隔了好一會,才悠悠的抬起頭看,空洞地望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卻像閃電擊中瞭如松的神經,剛剛還如行屍走肉的老人突然爆發似的縮回瓷器當中,大聲地嘟囔著:“是你,你還沒有死!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不要來找我!”如松顏色慌張,胡言亂語道,“我也是被逼的,你不要怪我,不要找我……”
“晚輩……”樂山正欲上前施禮,卻也被老人的情狀搞得雲裡霧裡。
如松忽然又在床上向前爬行了兩步,湊近樂山望了望,神經質的大笑起來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嘿嘿,我不怕你。”緊接著又退回去,抱著他的那些罐子恢復枯朽的神色,漸漸黯淡下去。
“他認識你?”韋雪覺得很驚奇,連樂山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搖了搖頭。
“我們還是先出去說話吧。”道姑讓了一步,見此情景,樂山他們也別無選擇,只得跟著一起來到了屋外。
剛剛出得門外,一個聲音從側面響起:“阿孃!”幾個轉臉一看,一位白衣少女正從不遠處走來。樂山心中有數,此人定是那山下的小道姑,既然道長有老婆,有個女兒也不足為奇。少女不再是道姑打扮,白色的裙衫,收腰開領,一株梅花繡的嬌豔玲瓏,恢復了小女兒的姿態。當少女看見樂山的時候,臉色突變,一陣白又是一陣紅,雙環雲髻輕輕的抖了一抖,問自己的母親道:“他們怎麼會在這?”
“晨晨,來見過李少俠。”道姑把女兒叫到近前,又衝韋雪點點頭:“這位女俠怎麼稱呼?”
“韋雪。”
“這是小女晨晨,之前不知兩位和外子素有淵源,多有得罪,還請海涵。”道姑讓女兒給二人施禮,晨晨作揖之後羞怯的躲到母親身後。
“不敢,不敢。”樂山抱拳還禮,道:“我還要感謝姑娘沒有把我吃掉。”原來樂山已經認出,少女就是昨夜那個白衣女妖。
“少俠慧眼,原來早就識破了我們的伎倆,見笑了。”道姑也不掩飾,坦白地說道。
“武當如何會有此般變故,還請前輩實言相告。”
“說來慚愧,自從外子得了怪病搬入這山洞之後,武當就失了主心骨,變成一盤散沙,他的師弟還有大弟子們紛紛拉幫結派,想要爭奪掌門的位置。這幾年內鬥不休,弟子死傷無數,不願意參與爭鬥的弟子也紛紛離去,好好的武當派就這麼分崩離析了。前不久兩派人火拼,把紫霄宮都給燒了,大火足足燒了半個多月,我們眼睜睜的看著武當付之一炬,卻無能為力。”道姑說著說著咳嗽起來,誰都難免動容遺憾,更何況是身處其中。
“那你們裝神弄鬼又所為何事呢?”
“武當日漸衰落,覬覦武當財寶和武功秘籍的江湖人士各個都想趁火打劫,跟隨阿爺的親信弟子只剩下幾個,就算加上我和阿孃也防不勝防。所以我們才想出了這個以鬼打鬼的辦法,能嚇走一些是一些。”晨晨幫母親撫著背,替她回答。
“也虧你們想的出來。”
“這武當後山的原始森林裡,確有野人出沒,樵夫、行者時有遭遇,我們也是得此啟發。我讓晨晨扮作女鬼,那些內鬥而死的弟子屍體正好成了我們的道具,放在洞中嚇唬那些心懷叵測之徒。
“怪不得洞裡沒有兵器。”
“就是說那些屍體中並沒有來犯之人?”
“我們只是用迷煙將他們迷倒或者擊昏,然後丟在白骨堆裡,第二天醒來,看到如此情形,一般人早已嚇得抱頭鼠竄了。”聽著道姑的話,樂山想起了雲兒口中飄出的如煙如蘭的氣息,和她那輕柔挽上自己肩頭的手指,自己當時雖然有所防備,但還是忍不住頭皮一陣發麻。
眾人正說著話,一箇中年道士捧著一個錦盒走了過來,衝著道姑說道:
“師孃,師傅的藥!”
錦盒開啟,裡面放著兩顆褐色的藥丸,道姑拿起來聞了聞,又放了回去。
道士拿起其中的一顆服下,道姑見無異狀於是說道:
“你拿去給他吧。”
徒弟奉命端著錦盒走進了剛剛的茅屋,韋雪看著這人,總覺得哪有有些異樣,來不及細想,道姑已經帶著幾人來到了另外一個房子。
“如松前輩到底是得的什麼病?”
“心病。”
這間屋中的燈火比剛才敞亮多了,老道姑讓晨晨給眾人倒了水,坐定之後面色凝重的說道:“說起這病,我也好生奇怪,今天看到外子面對少俠的樣子,倒是印證了我心裡的一些猜想。”
“願聞其詳。”
“二十多年前,外子在江湖中結交了不少朋友,很多都是青年一輩中獨當一面的人物,其中就有當時還是青城派大弟子的李青城。他們後來也常年互通有無,守望相助。但是十年之前,卻發生了一件事,我至今不解。”
“何事?”樂山急不可耐的問道。
“我記得當時,青城派了兩位弟子前來求助,然而外子卻遲遲不肯回應,後來傳來訊息說青城被滅了門。從那之後,外子就開始疑神疑鬼,時常夜不能寐,最後變成見不得陽光,才搬到了這裡。當時我就想,一定是他覺得自己束手旁觀,對不起朋友,愧不能見人。今日他把少俠誤認為故人,竟如此慌張,我印證了我心中的想法。”
“原來如此。”樂山微微點頭,心裡有了一線明朗,也多了一份疑惑。果然還是和趙歸真說的那次託鏢有關,但是其中的干係卻越來越複雜。
“前輩可知如松當年為何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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