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記突圍讓道姑頓感不妙,情急之下用左手的佛塵去擋,卻不料佛塵沾上紅色短劍,立刻燃燒了起來。
“阿大,住手!”看到阿大的短劍出手,剛剛清醒過來的韋雪知道他已動了殺招,立馬大聲喝止。
被阿大的短劍偷襲了佛塵,道姑的真氣有些散了,阿大得以落在地上,本想乘虛而入,聽到韋雪的呼喊,不得已只能收手。
“你這兵器倒是特別。”道姑用掌風打滅了佛塵上的火苗,並未生氣。
“還有更特別的。”阿大另外一隻手上已經握著一把雪白的小斧子,只是被韋雪喝止便只能作罷。
“那老生倒想見識見識。”
“阿大,是她救了我!”
此時,在塔上和道姑對話的人也下到了近前,竟是剛剛在少卿府給安慶宗送禮的薛掌櫃,只是手裡多了一把胡琴。
“你是驪山老母?”阿大收起手中的短劍問道。
“你到有些見識。”
“當今武林,除了驪山老母的天機神功,我想不出還有何人的內力能夠如此綿長無盡,今日領教了。”
“我卻不認得你。”
“在下無名小卒,還請驪山老母將我們家小姐還給我。”
“無名小卒竟也有如此的功夫,這位小姐的來歷看來不簡單啊。”
“她是韋見素家的二丫頭。”剛剛從塔上走下來的薛掌櫃替阿大回答道。
“竟是如此。”驪山老母把佛抽往肘上一搭,微微一笑道,“無量天尊,你們走吧。”
阿大連忙走到韋雪身邊,一把抱住韋雪,十分警惕的盯著驪山老母,怕她有什麼動作。
驪山老母不僅沒有采取行動,反而向後退了一步,目送著二人離開。
“就這麼放他們走了?”二人走遠後,薛掌櫃將胡琴揹回到背上,不解的問驪山老母道,“那孩子可是韋見素的女兒,萬一我們剛剛的話被她聽去了……”
“那豈不是更好,讓他告訴她阿爺,安祿山和北冥教勾結,意圖造反。”
“尊者的意思是?”
“韋見素若是去向皇帝老兒告發,那安祿山想不反都不行。”
“不過安韋兩家現在聯姻,那娃兒就算跟韋見素說了,韋見素也未必會採取什麼行動。”
“既如此,放他們走又如何?”
“還是尊者想的周到,勞煩尊者這次去見教主,把洛陽這邊的進展跟教主說一聲。”
“你自個不去嘛?”
“教主擔心那安祿山不肯就範,命屬下想辦法再疏通疏通其他藩鎮的關節。”
“你們教主四處投石問路,也不怕都打了水漂,為何不從朝中入手,非要在這些蕃兵蕃將身上下功夫?”
“尊者有所不知,自從本朝用募兵制代替了府兵制,朝中並無人真正握有兵權,戍邊皆有各鎮節度使自行募兵。”
“朝中不是有折衝府嘛?”驪山老母的回憶被拉回到了她入道以前,曾經熟悉的人和事還歷歷在目。
“十二衛和東宮六率都名存實亡了嘛?”
“李林甫奏停折衝府上下魚書,府兵徒有其官吏,兵士、馬匹、武器等耗散都盡。其折衝、果毅等官員,又多年不遷升,士大夫也恥為之。因承平日久,世風日變,人人皆認為國可銷兵,恥於當兵,子弟為武官者,父兄擯不齒。所應募者,皆是市井負販、無賴子弟,未曾習武。”
“為何好好的要將府兵制改為募兵制?”
“府兵制乃農兵和一,戰時為兵,平日為農。李唐幅員遼闊,邊關戰事頻繁,府兵需遠赴邊關作戰,且戍邊的戰爭多拉鋸,務農時期難以回家。春不種那麼秋不收,所以府兵常有逃亡和避役的。”
“既然是逃回家種田,以皇帝老兒的秉性,定會頒令將他們抓回。”
“均田時確可如此,但自太宗始,取消了田地買賣的禁令,官僚豪強巧取豪奪,田地兼併日盛,朝廷可均之田日減。開元以來,大唐的人口日增,不僅如此,還新增了僧尼、道士、女冠、商賈和雜戶、官戶作為受田物件,百姓受田愈發不足,原本受優待的軍戶也難以倖免。如此一來,農民大量逃亡致使戶籍失真,想抓人都對不上號,又談何容易。”
驪山老母和薛掌櫃一邊說著一邊向太微宮外走去,門口剛剛還在打盹的小乞丐被二人說話的聲音吵醒,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驪山老母見狀,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用手指捏碎了一個角,丟在了小乞丐破破爛爛的碗裡。
小乞丐兩眼發光,一把從碗裡抓起碎銀子,向著驪山老母磕頭如搗蒜。
“都是賣命戍邊,願意當軍戶是因為有田可均,如今打完仗回來還不知有沒有田可均,還不如拿了銀子去藩鎮應徵,一了百了。”
“藩鎮也需要銀子才能募兵,你們教主才想到了鑽這個空子。”
“正是,如今猛將精兵,全集中在幾個邊防大鎮,形成了裡輕外重的局面,教主正是想利用這一點,來他個推波助瀾。”
“因果迴圈、盛極而衰,沒想到大唐也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我看都不用你們北冥教煽風點火,李唐的社稷已是架在一堆堆的乾柴之上,毒燎虐焰,一觸而發。”
“我們不是希望這火來的快一點,燒的旺一點嘛!”
驪山老母微微一笑,與薛掌櫃分道揚鑣。就在兩人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刻,剛剛還跪著的小乞丐突然站起身,撤掉身上的破衣爛衫,露出緊趁利落的一襲黑衣和一頭長髮,向著安慶宗的府邸飛身而去。
黑夜,已經慢慢的籠罩了東都,還有整個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