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身體微微一震,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指揮使!
這可是實權要職!
他一個降將本來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升遷的機會,但沒想到許琅卻給了他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看著許琅那雙深邃而坦蕩的眼睛,裡面沒有試探,沒有施捨,只有一種純粹的信任和託付。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衝上魏無忌的鼻尖和眼眶,他猛地單膝跪地,頭顱深深低下,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
“末將魏無忌!謝公爺再造之恩!”
“從此以後必定肝腦塗地,以報公爺!”
他伏在地上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許琅沒有下馬去扶他,只是平靜地說道:“起來吧,青州如今百廢待興,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其中之一便是重振青州軍的雄風,給我訓練出一直睥睨天下的騎兵。”
“這擔子,不輕。”
“末將明白!”
魏無忌站起身,挺直了腰背,眼中的迷茫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責任感所取代。
他知道這條命從今往後便是許琅的,是為青州軍贖罪的。
......
雖然顧順延已經伏誅,但還有一筆賬等著清算呢。
許琅端坐在州府大堂上,這象徵著青州最高權力的座椅,此刻卻散發著冰冷刺骨的寒意。
案頭堆積著厚厚的卷宗,每一份都沉甸甸地壓著人命與罪惡。
張定方肅立一旁,面色沉凝如鐵,將一份份謄抄清晰、證據確鑿的文書恭敬地遞到許琅手中。
牛大力則按著腰間刀柄,如同一尊怒目金剛,銅鈴般的眼睛掃視著堂下,無形的煞氣讓空氣都為之凝滯。
堂下,跪著昨日還在城門口“翹首以盼王師”、涕淚俱下獻上州牧印信的青州官員和世家代表。
周別駕周明遠鬚髮皆白,抖若篩糠,涕泗橫流地哭嚎:“大將軍明鑑!老朽等皆是受顧賊脅迫啊!”
“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虛與委蛇,只為保全闔城百姓性命,以待天兵!我等對朝廷、對大將軍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鑑!”
他額頭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面上,砰砰作響,很快便青紫一片。
“是啊大將軍,顧賊兇殘,動輒滅人滿門,我等若不從,闔族頃刻間便要化為齏粉!”
“我等忍辱負重,只為今日!請大將軍體恤我等苦衷!”
“青州士紳,心向朝廷久矣!”
哀求聲、辯白聲、指天誓日的表忠聲混雜在一起,此起彼伏,充滿了整個壓抑的大堂。
世家家主們個個錦衣華服,此刻卻匍匐在地,姿態卑微到了極致,言辭懇切,聲淚俱下。
許琅面無表情,目光緩慢而銳利地掃過堂下每一張涕淚縱橫、寫滿“無辜”與“委屈”的臉。
他的手指輕輕翻動著張定方遞來的卷宗,紙張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在這片哀嚎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脅迫?”
許琅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
他拿起一份卷宗,隨意翻開一頁,聲音冰冷地念道:“景隆五年,青州大旱,朝廷撥發賑災糧秣三十萬石。”
“時任倉曹掾史,周明遠族侄周顯,勾結糧商,以陳米充新,摻沙充數,倒賣官糧十萬石,獲利鉅萬。”
“同年冬,青州凍餓死者逾千人。”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般射向周明遠,“周別駕,這便是你口中的‘保全闔城百姓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