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喊殺聲和零星的抵抗已經徹底平息。
空氣中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幾條未熄滅的火頭還在遠處冒著黑煙。
街道上到處是倒伏的屍體、散落的兵器和凝固的暗紅色血泊。
黑袍軍計程車兵們正在軍官的指揮下,沉默而高效地清理著戰場。
他們將袍澤的遺體小心地收斂,整齊地擺放在空地上,蓋上白布。
叛軍的屍體則被粗暴地拖拽到板車上,堆疊在一起,準備運往城外掩埋。
偶爾有受傷的戰馬發出痛苦的悲鳴,很快便會被了結。
鐵甲摩擦聲、沉重的腳步聲、偶爾響起的簡短命令聲,構成了戰後清晨冷酷的基調。
許琅在張定方、牛大力以及親衛的簇擁下,策馬緩緩行至州府衙門前。
這裡曾是昨日那場血腥甕城之戰的中心。
雖然屍體已被移走,但青石鋪就的廣場上大片大片深褐色的血跡依舊觸目驚心。
燒焦的木料、碎裂的磚石、折斷的箭矢和破損的兵器散落各處,無聲地訴說著昨夜戰鬥的慘烈。
張定方落後許琅半個馬頭,沉聲彙報著,聲音帶著一夜鏖戰後的沙啞。
“公爺,城內殘敵已基本肅清,武備司、府庫、糧倉皆完好無損,我軍已完全控制。”
“陣亡將士初步統計七百三十一人,傷者過千.”
他的語氣沉重,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鮮活的生命。
牛大力跟在另一側,他身上的玄甲佈滿了刀劍劃痕和乾涸的血跡,臉上也帶著幾道淺淺的血口子,但精神頭卻很足,聞言立刻補充道:
“城西也搜遍了,顧順延那老狗的屍首,俺讓魏將軍親手砍了腦袋,掛到城門樓子上去了!”
“以後看誰還敢造反!”
他揮舞了一下粗壯的胳膊,似乎對未能親手斬殺顧順延還有些耿耿於懷。
許琅聽著彙報,目光卻越過殘破的府衙大門,望向城內。
街道兩旁的民居店鋪大多門窗緊閉,偶爾有膽大的百姓從門縫裡驚恐地向外窺探,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對未來的茫然。
一些房屋被昨夜亂飛的火箭點燃,此刻只剩下焦黑的斷壁殘垣,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幾個失去家園的百姓呆呆地坐在廢墟旁,臉上是麻木的絕望。
“傳令,”
許琅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沉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一、即刻張榜安民,申明朝廷法度,既往不咎者免死,趁亂劫掠者殺無赦!”
“二、開府庫,取糧秣,賑濟城中遭兵火波及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房屋被焚燬者。”
“三、命醫官全力救治我軍傷兵,同時也盡力救治受傷的城內平民。”
張定方立刻抱拳應道:“末將遵命!”
牛大力撓了撓頭,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還要管那些“叛民”,但許琅的命令他從不質疑,也粗聲應道:
“是!公爺!”
這時,一陣輕微卻堅定的腳步聲傳來。
魏無忌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玄甲,臉上的血汙也已洗淨,只是眼眶依舊深陷,佈滿了血絲。
他走到許琅馬前深深一揖,聲音低沉沙啞:“末將魏無忌,拜見公爺。”
他沒有提昨夜手刃顧順延之事,彷彿那已是一件遙遠而沉重的過往。
許琅的目光落在魏無忌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能感受到魏無忌身上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但更深處的是一種如磐石般的沉靜。
許琅點了點頭,沉聲道:“這次平定青州,你的功勞不小,如今青州初定,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
“我會向陛下請旨,舉薦你擔任青州指揮使,正好你熟悉此地風物人情,可以整編降卒,安撫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