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坊花船之上,許琅跟著鴇母向著頂層的房間走去。
受前世特工身份的影響,他一路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船上的各處細節。
乳白色的羊毛地毯從門口一直鋪設到樓梯之上,其上用金線繡的並蒂蓮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光,人踏上去便陷進一片溫軟裡,給人一種踩在雲端的輕柔感。
四周的朱漆廊柱上纏著銀絲編織的藤蘿,質地細膩的紅色幔紗懸掛其上。
單單一個花船的佈置就如此奢華,不敢想遠在京都的翠玉坊會是怎樣一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就在許琅內心感嘆之際,鴇母停下了腳步。
“許公子,柳娘已經在裡面候著您了,還希望您今天晚上能玩得開心。”
說罷,她向許琅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許琅點了點頭,轉身直接推門而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十二扇蘇繡屏風,每一扇都價值連城。
其上謄寫著由書法大家親手繪製的詩篇,四周花團錦簇,牡丹與蝴蝶相映成趣。
繞過屏風,只見房間側面擺放著一方青玉雕琢的冰鑑,通體透著一股清涼之意,使得房間內的溫度比之外面要低了不少。
旁邊的紫銅香薰球中,沉水香與檀香混合的香菸緩緩溢位,向著四周瀰漫。
整個房間的裝飾頗為淡雅。
許琅心中有些訝異,這跟他想象中青樓女子的房間可有些不同。
“許公子,還請來這邊。”
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轉頭看去,只見柳湘玉正站在一張擺滿了精緻菜餚的桌旁笑著看向他。
先前離得遠,只能看個大概便被其美色所驚豔,此時離著近了,更是驚為天人。
她身上的白色羅裙早已換成了更為輕薄透氣的紗衣,婀娜身姿盡顯。
如玉般的白皙肌膚在燈光的對映下隱約可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除了絕美的容顏和身段外,她身上還有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質。
高冷與魅惑並存,讓人忍不住想要抱入懷中褻玩。
許琅算是明白了,眼前這位京都第一才女為何會受到那麼多達官貴人的追捧。
他點了點頭,直接走過去坐了下來。
舉手投足間,毫無拘謹之意。
柳湘玉見狀不由地有些意外,但並未表現出來,而是笑著說道:
“奴家初到寶地就遇到了許公子,還真是緣分啊。”
許琅眉頭微皺。
聽這話,眼前這位京都第一才女好像還跟許川認識,但他從梁文正那裡蒐集來的資訊看,兩人並沒有交集,難不成兩人之間還有私情?
所以他試著問道:“柳姑娘知道我?”
聞言,柳湘玉笑了笑。
“許公子說笑了,你可是國子監出名的才子,夫子們都對你讚賞有加,稱你有鴻雁之資,未來必成大器。”
“奴家雖是青樓女子,但也時刻關注京都的文壇,故而對許公子有不小的印象。”
許琅心裡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相熟就好,要不然又不知道要露出多少馬腳。
“柳姑娘謬讚了,我只是國子監一個學子罷了,擔不起如此讚譽。”
柳湘玉搖了搖頭,“許公子不必過於自謙,剛才那句詩就足以證明你的才華了。”
說著,她端起一旁的酒壺為許琅倒了一杯酒。
“這是產自西域的葡萄釀,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還請嘗一下。”
許琅端起瑪瑙製成的酒杯一飲而盡。
口感微澀甘甜,比起他先前在烏篷船上跟梁文正喝的酒要好喝許多。
早知道他們喝的酒可不是普通酒,而是城裡滿桂樓的特供酒,每壇都價值幾十兩銀子。
不過這也難怪,葡萄酒的釀製相對簡單,而大乾這邊的酒還沒有采用蒸餾技術,口感自然是比不上。
他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找個地方造一些蒸餾酒。
不為了賺錢,而是將其當作一種特殊的禮品送人,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在他沉思之際,柳湘玉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許公子,奴家剛才聽了你的詩頗有感觸,只是對這其中的‘醉’和‘夢’兩字的運用有所不解,還請許公子為奴家解惑。”
許琅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將空著的酒杯舉了起來。
柳湘玉立刻會意,笑著端起一旁的酒壺為許琅再度斟滿。
許琅喝了一口酒,隨後說道:“其實很簡單,這兩字的運用與水墨畫中所用到的飛白手法相似...”
還不等他繼續往下說,柳湘玉忽然說道:
“我大概明白了,許公子是想利用留白讓聽到這首詩的人在朦朧中藉助‘醉’‘夢’的濾鏡自行勾勒畫面。”
她若有所思,“如此一來,原本並未描寫任何景色的詩句,反而因為留出了足夠多的想象空間而給人營造出絕美的畫面!”
“我說的對嗎,許公子?”
許琅點了點頭,心想這柳湘玉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稍加點撥便立即領悟了這句詩的精髓。
要知道這句詩在他生前那個世界可是千古名句,要不是因為任務需要,攻讀了不少詩歌典籍,他根本不懂其中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