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江面上的眾人開始陸續丟擲自己醞釀已久的詩句,都希望能獲得柳湘玉的青睞。
只是詩句的質量實在讓人難以恭維。
這也難怪,海州自古重商輕文,這些富家子弟們更是不學無術,自然作不出什麼好詩。
翠玉坊的花船始終沉默。
吳千秋臉上的笑意漸濃,這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敢跟世子打下包票,是因為前不久在京都剛從一個落魄文人的手中買下了一句詩,正好用在此處。
說是落魄文人,但那也是京都的落魄文人。
跟海州這群只知吃喝嫖賭的廢物相比,簡直就是詩仙。
此時再經過他們的拋磚引玉,這句詩必定能脫穎而出。
“殿下,時候差不多了。”
趙鼎點了點頭,站到船頭之上輕咳了幾聲。
眾人的視線當即投了過來。
“本世子想到了一句好詩,還請柳姑娘品鑑一番。”
“燈搖畫舫胭脂碎,半江殘紅咽簫聲。”
趙鼎看了眼翠玉坊的花船,隨後便將吳千秋告訴他的詩句唸了出來。
河面上頓時一靜。
眾人雖然作詩不怎麼樣,但也附庸風雅地參加了不少詩會,一下便能感覺出這句詩的不俗。
“世子殿下這句詩呈現出來的美感真是棒極了,尤其是‘半江殘紅咽簫聲’這句,兼具美感與想象力,我等甘拜下風!”
當下便有懂詩之人站了出來,帶頭鼓掌。
其餘眾人甭管聽懂沒聽懂還是刻意在拍馬屁,都跟著鼓起了掌,更有叫好聲四起。
趙鼎站在船頭之上,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一旁的吳千秋則趕緊命人下去準備開船,只等柳湘玉點頭便重新靠過去。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翠玉坊的花船卻依舊保持著沉默。
趙鼎臉色一僵,笑意頓時凝固。
沉默還在繼續。
周圍眾人意識到不對勁,鼓掌聲和叫好聲漸漸低了下去,整個江面上瀰漫著一股莫名的氛圍。
結果顯而易見。
這句詩還是沒能入得了柳湘玉的眼。
就在這時,一道慵懶且帶著醉意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眾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一艘烏篷船上,一個少年正半倚在船邊,一邊吟詩,一邊喝酒。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簡直是瀟灑至極!
“好詩啊!”
短暫的寂靜後,一陣驚呼聲立馬響了起來。
先前那位點評過趙鼎詩句的人滿臉激動,“這句詩意境空靈、虛實結合,醉後不知天與水的倒影,清夢慢船彷彿壓在星河之上,充滿了浪漫與想象力。”
“妙哉!妙哉啊!!”
其實不用他說,眾人也能品味出這首詩的獨特之處。
相較之下,先前那句詩則有些刻意追求工整,反而失了風流真味。
孰強孰弱,一目瞭然。
“那是誰啊?”
“他你都不知道?那位可是許家的二公子許川,聽聞在國子監也是得到過夫子們讚揚的大才子。”
“怪不得能做出此等好詩,佩服佩服。”
“……”
有人點出了許川的身份,作為海州鹽商新貴的嫡子,身份自然不俗。
“還請許公子上船一敘!”
果然,翠玉坊的花船不再保持沉默。
只是與先前鴇母的聲音不同,這次傳出的聲音清脆悅耳。
顯然是柳湘玉親自開口。
江面上的眾人頓時沸騰,看向許琅的目光裡滿是羨慕嫉妒恨。
那可是京都第一才女,連世子殿下都求之不得的尤物啊!
“哈哈,我就說川哥你行的!”
梁文正在聽到柳湘玉真的邀請許琅上船後,表現得比許琅還高興。
他一下子跳上了船頭,興奮地朝著前方大喊道:
“都讓讓,我們川哥兒要上船了!”
許琅聞言笑著搖了搖頭,在周圍眾人豔羨的目光下登上了翠玉坊的花船。
......
另一邊,吳千秋滿臉錯愕,他怎麼也沒想到許琅會來這麼一出,直接壞了他的好事。
再轉頭看向趙鼎時,後者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可怕!
他剛想說些什麼補救,但卻感受到了一道憤怒的視線看來。
“好一個素以才情聞名,哼!”
趙鼎朝著吳千秋冷哼一聲,直接轉身回了船艙。
見狀,吳千秋面如死灰地呆立在原地。
“秋哥兒,這可如何是好啊?”
周圍一眾總商子弟圍了上來,個個垂頭喪氣。
吳千秋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對著眾人搖了搖頭。
“這未必是件壞事。”
“雖然咱們沒能如願,但許川這麼做大概會讓世子殿下對他有所記恨。”
“如此一來,說不定在鹽道分配上就對我們有利。”
眾人聞言都鬆了一口氣,“秋哥兒說得在理,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繼續跟著世子殿下,先把他哄開心!”
“然後拿這件事在他耳邊吹吹風,務必讓世子殿下對許川的恨意越來越大。”
眾人應了一聲,轉身向著趙鼎所在的船艙走去。
吳千秋落在最後,轉頭看了眼只剩一個人在船的梁文正,神情陰翳地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