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柬忽然笑了。
那笑聲嘶啞,像鏽鐵刮過瓷片,卻讓錦衣衛們同時收刀,整齊劃一,彷彿早排練過千萬次。
“白提督,”他拱手,第一次用官職稱呼,“本官只是替陛下試試你的兵。”
他從袖中又抽出一道黃綾——真正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辰所部,皆為朕之爪牙,可便宜行事。有先斬後奏之權,百官不得掣肘。欽此。”
王柬將聖旨高舉過頭頂,雙膝跪地。
“臣,王柬,接旨!”
錦衣衛如潮水般跪倒。
趙大牛愣了一瞬,突然大笑,一把拔出腿上短刀,血濺三尺。
“弟兄們!咱們沒跟錯人!”
萬人方陣轟然單膝跪地,聲震雲霄:
“誓死追隨白帥!”
白辰卻望向王柬,輕聲道:
“王大人,下次試探,記得換把真刀。”
王柬低頭,看見自己虎口仍在滲血——那是剛才被趙大牛震裂的。
他忽然明白,從踏入廣場那一刻起,自己就輸了。
輸在低估了這群瘋子對那個年輕人的信仰。
更輸在低估了那個年輕人對瘋子們的信任。
遠處,鐵甲船的汽笛長鳴,如龍吟九霄。
汽笛第三次長鳴時,王柬仍跪在地上,黃綾覆手,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白辰俯身,兩根手指拈起那道聖旨,輕輕一抖,龍紋絹面在風裡獵獵作響。
“王大人。”他聲音不高,卻壓得廣場上萬甲無聲,“聖旨裡還有一句,您沒念。”
王柬的瞳孔驟然收縮。
白辰將聖旨翻轉,背面用硃砂寫著一行小字,只有離得最近的錦衣衛千戶瞥見——
「若白辰反,王柬可斬之;若王柬誣,則自斷一指以謝天下。」
那千戶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刀鞘磕在甲葉上,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白辰把聖旨遞迴給王柬,像遞還一柄出鞘的刀。
“您選哪條路?”
王柬盯著那行硃砂,忽然想起離京前,朱元璋在奉天殿裡說的話——
“王卿,你此去,不是去查白辰,是去讓他查你。”
皇帝的聲音在金柱間迴盪:“朕要看看,一個能煉瘋子的術士,和一個能嚇瘋術士的御史,誰先瘋。”
王柬的指甲掐進掌心,血滲進黃綾。
他慢慢抬起右手,按在左手的尾指上。
“咔。”
骨節斷裂的聲音比刀出鞘還清脆。
那根斷指滾到白辰靴邊,指甲縫裡還嵌著墨痕——那是他昨夜偽造供狀時留下的。
白辰彎腰拾起斷指,遞還給王柬,像遞還一枚信物。
“王大人,”他輕聲道,“現在我們是同謀了。”
遠處,甲船的煙囪噴出第一股黑煙,像一條騰空而起的黑龍。
王柬用衣襬裹住斷指,忽然笑了,這次笑聲不再嘶啞,反倒像少年擊劍時的清越。
“白提督,”他踉蹌著站起來,“下次出海,記得給本官留個艙位。”
趙大牛在方陣裡吼了一嗓子:
“左舷第三艙!給王大人鋪軟和的!他怕暈船!”
萬人鬨笑,血還未止的腿齊刷刷踏地,震得碼頭木板縫隙裡的鹽粒簌簌跳。
白辰轉身登船,王柬跟在他身後半步,斷指的血滴在甲板上,像一串細小的硃砂印。
汽笛第四次長鳴時,岸上忽然傳來馬蹄聲。
一騎絕塵而來,馬上騎士滾鞍落馬,高舉一封火漆密函:
“燕王急報!東海出現三艘佛郎機鉅艦,已逼近登州!”
白辰與王柬對視一眼。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