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沒有遺旨,自己起復的法理全在小皇帝手上,所以小皇帝可以拿捏自己的,況且他還有個“再次者”。
可是,小皇帝才三歲啊,自己怎麼有種重新面對萬曆帝的感覺,光宗純宗都沒有這種能量。
“老臣知道了。不知道先帝希望微臣做些什麼?”
小皇帝看似隨意的道:“還能做什麼,無非是怕孤兒寡母被人欺負,想找顆大樹為依靠唄。可惜父皇也不知道時移世易,劉先生快兩個月才到京師,天下已安。”
劉一燝這下真惶恐了。莫非小皇帝的意思是,已經不需要自己了,自己可以回家了。如果自己現在告退,說不定還可以收到太后親送的程儀。
不對,這是興師問罪,認罪吧。
劉一燝從座位上彈起,跪倒在地,“皇上贖罪。老臣在途中生了一場病,已經快馬加鞭了,還是沒能趕上陛下的登基大典。”
朱慈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朕聽首輔說,劉先生還有時間在南直祭拜錢龍錫?”毫不遲疑的把黃立極賣了,也明白告訴老劉,朝中不再是全部來捧你臭腳的了。
劉一燝後悔死了,低頭道:“老臣久居鄉間,並不知道錢龍錫上書之事。恰好路過,想著同僚一場,人死萬事皆休,便抽空去上了一柱香,絕無其他意思。”
朱慈炅已經徹底掌握了話語權,也不說追究不追究,反而問道:“錢家比海瑞家如何?”
劉一燝心思百轉,也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既然你嘔血章想媲美治安疏,那麼你的清廉也肯定可以比海青天的。
劉一燝頭更低了,諾諾開口,再無入殿時四下打量的氣場。“臣不知。”
朱慈炅沒有繼續為難劉一燝,平靜開口:“王坤,扶劉先生起來。之前劉先生處江湖之遠,朕不好說什麼,而今劉先生居廟堂之高,當要謹言慎行才是。”
劉一燝的屁股這回沒敢坐實了,誰說這是三歲小皇帝的?天家如此之神嗎?大明已經頹勢盡顯,現在卻出來一位如此早慧強勢的“幼帝”。日月重光,真不是寫來看的啊。
“劉閣老到京後,感覺身體如何?可還習慣京中氣候?”待劉一燝重新坐好,朱慈炅關心的問。
“老臣感覺身體還行。京中這些年是有些變化,但老臣在京師也生活了二十三年,倒還能適應。”劉一燝態度語氣都平緩了,不再以為這是面見“幼帝”的過場,但仍然強調自己的履歷。
“劉先生沒有在地方任職過,這四年在家中,可有關心江西民情?”小皇帝也不客氣指出,劉一燝你沒有實務經驗。
“老臣處江湖之遠自不敢忘憂國。據老臣所知,江西近年來盜災與水災交相侵害,民間逃亡相繼,黃冊流失嚴重,田地荒蕪甚多。老臣也曾給黃首輔寫過信,不知道是不是朝中大事太多,似乎並未引起重視。陛下,民情洶洶啊。”
劉一燝和黃立極幾乎互相敵視,他倆私下通訊簡直笑話,但絲毫不妨礙互相給小皇帝上眼藥。
朱慈炅坐直了身體,臉色極其凝重。江西都有流民了嗎?那這天下何處還有淨土?
“民間逃亡向何處?”
“湖廣方向居多,也有福建。”劉一燝苦笑,他還真研究過這個問題。
“劉先生認為江西士紳在江西民間逃亡中起了什麼作用?”朱慈炅聲音平淡,但問題實在誅心。
劉一燝臉色大變,“陛下,江西士紳大多是忠君愛民的。朝廷稅賦,這幾年基本都是靠士紳。一有災害,也積極捐輸。平時修橋鋪路,積善行德,不負教化。”
朱慈炅微微皺眉,不在繼續這個話題。
“益王和淮王在江西如何?民間逃亡可有他們的原因?”
劉一燝想起回京時,益王府送的程儀。這小皇帝的小腦袋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剛聊完士紳轉頭又是藩王。
不得不說,民間逃亡除了天災絕大部分就是這兩個原因,但他不敢說,他解決不了這兩個問題。
“老臣與王府基本沒有交往,倒是不太清楚。不過,二王在民間的風評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