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城瞅著屏障外面的黑霧,冷不丁就想起林秋白跳下去之前說的話:“你要保護的,可從來不是單獨的一個人啊。”他低下頭看懷裡的李彎彎,這姑娘正緊緊揪著他的衣角呢,那指甲都快掐到肉裡頭去了,可還對著他笑呢。
“我可不是什麼棋子。”陸城對著空蕩蕩的地方小聲嘀咕了一句,接著又抬高了嗓門兒,“我是陸城,獨一無二的陸城。”
銀鑰發出的白光“轟”的一下就炸開來了,變成了一片星星點點的光。
趙無極那殘魂在這片光裡發出了最後一聲慘叫,黑霧一下子碎成了數不清的小光點。
不過呢,在消散之前,還留下了一句低沉又帶著冷笑的話:“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打敗啦……”
突然之間,周圍的虛空就開始晃悠起來了,那動靜就像是悶雷在地下咕嚕咕嚕滾似的。
李彎彎一下子就抓緊了陸城的胳膊,問道:“這是啥動靜啊?”
陸城抬起頭,就瞧見那些被打散的黑霧光點又開始重新湊到一塊兒了。
這一回啊,那輪廓可比之前清楚多了,甚至都能看到青灰色面板下面那些蠕動著的血管呢,那血管蠕動的時候還發出一種特別細微的沙沙聲。
他緊緊攥著銀鑰,察覺到懷裡的李彎彎在打哆嗦,就把她摟得更緊了點兒。
裂縫上頭傳來柳雪的呼喊聲:“小陸啊!彎彎!”
陸城瞅著重新匯聚起來的身影,又低下頭瞧了瞧李彎彎還在流血的傷口。
他咧嘴笑了笑,銀鑰在手心熱得發燙,不過這一回的熱度裡,多了些溫暖的力量呢。
“該咱們反擊啦。”他小聲嘀咕著。
虛空中的黑霧像煮開了的水一樣翻騰湧動,之前碎成光點的趙無極殘魂正以能看得見的速度重新聚合。
青灰色面板下面的血管就跟活物似的扭動著,空洞的左眼裡流出黏糊糊的黑液,那黑液掉到虛空中,滴答滴答響,右眼裡暗紅色的霧氣聚成了豎瞳,直勾勾地盯著陸城懷裡的李彎彎。
“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打敗?”他的聲音不再陰森森的了,而是像生鏽的齒輪從石板上碾過去一樣,帶著那種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這才剛剛開始——”話還沒說完呢,那隻滿是骨節的手突然就穿透黑霧,朝著李彎彎的後脖頸抓了過去。
陸城的瞳孔一下子就縮緊了。
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李彎彎的體溫透過沾滿血的校服傳過來,她的手指還扣在他的手腕上,因為疼在微微顫抖呢。
銀鑰在手心燙得都快把面板給燒穿了,可他這次不但沒躲,反而朝著骨爪迎上去了小半步,還把李彎彎往身後拉了拉。
“陸城!”李彎彎低哼了一聲,受傷的腰側一下子撞到他手臂上,可她卻反手緊緊抓住他校服的下襬,“別……別管我了。”她的呼吸撲在陸城的鎖骨那兒,帶著鐵鏽味的血沫子把布料都弄溼了,“先……先把那東西解決掉。”
就在骨爪快要碰到陸城肩膀的一瞬間,虛空中突然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住手!”
林秋白從那堆鑰匙碎片裡走了出來。
他還是穿著那件洗得都發白的青衫呢,髮梢沾著星星點點細碎的光屑,本來冷硬的眉眼這時候緊緊地繃成了一條線,“要是你現在毀掉銀鑰,封印崩潰產生的力量會把整個現世都撕裂開——”他眼睛盯著陸城手心裡的鑰匙,喉結微微動了動,“那些你在乎的人,會最先被捲進混沌裡去的。”
陸城的動作就這麼停住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剛才趙無極描述的那些畫面:媽媽的面盆裡浮著黑血,爸爸的藥杵都裂成碎片了,柳雪晾衣服的繩子上掛著扭曲的黑影……這些幻象突然就和林秋白的話攪和在一起了,就像有重錘在他太陽穴上猛砸似的。
銀鑰的震顫順著手臂一直傳到心臟,他都能聽到自己心跳得特別急,每一下都像是在問:“那可咋整啊?”
“也許有別的法子呢。”
周川的聲音從上面傳了過來。
陸城這時候才發覺,裂縫邊上啥時候多出來一個人呢,就是之前在考核場裡見過的那個高年級學長。
他一隻手撐在裂縫邊緣,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半截晾衣繩,那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都變白了,他說:“我在那些古書裡看到過類似的事兒,這鑰匙碎片本來就是同根生的,如果能想辦法讓它們重新合到一塊兒……”說著他眼睛就掃了一下那些飄著的鑰匙碎片,“說不定就能重新構建封印,而不是把封印給破壞掉。”
“看那兒!”柳雪突然大叫一聲,把他的話給打斷了。
陸城就順著她哆哆嗦嗦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些之前散在各處的鑰匙碎片正發著幽藍色的小光呢,就好像被看不見的線拉著一樣,慢慢往中間湊。
那幽藍幽藍的小光在黑暗裡一閃一閃的,就像神秘的小精怪似的。
最開始是指甲蓋那麼大的碎玉塊,然後是巴掌大的碎片,每兩片碰到一起的時候就會冒出星星點點的光,眨眼的工夫就拼成了半把鑰匙的樣子。
“是銀鑰在引動它們呢。”林秋白突然往前走了小半步,他青色衣服的下襬從一片剛融合好的碎片上掃過,“你的氣血早就和鑰匙產生共鳴了,現在它們需要一個核心。”他眼睛看著陸城,這次眼神裡沒有那種冷漠的感覺了,反倒有幾分著急,“把銀鑰插進去,讓能量波動穩定下來!”
陸城低下頭看自己手心裡的銀鑰。
這鑰匙表面的紋路這時候亮得扎眼,就好像有什麼活的東西在裡面動似的,那紋路一閃一閃的時候還發出很微弱的嗡嗡聲。
李彎彎的手指還搭在他的手腕上呢,傷口的血漬那兒傳來她的體溫,熱辣辣的,特別真實,就像被火燒似的。
他使勁吸了口氣,能聞到空氣裡都是鐵鏽味,還夾雜著李彎彎頭髮上殘留的皂角香。
這皂角香啊,是柳雪洗衣服時常用的那種味道。
“疼不疼呀?”他冷不丁地低下頭問李彎彎。
李彎彎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嘴角還冒出了血沫子:“這可比你上次翻牆把腿摔斷的時候輕多了。”她的大拇指在他的掌背上輕輕蹭了蹭,那感覺呀,就像羽毛輕輕掃過一樣,“你要是敢把手鬆開,我可就……就用剩下的力氣咬你了。”
陸城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他就想起小時候,李彎彎老是說要當個女俠呢。
每次打架輸了,就咬他的胳膊,那牙印得三天才能消下去。
這時候她的手雖然那麼輕,卻比啥時候都有勁兒。
他抬起頭瞅了瞅正在融合的鑰匙,深吸一口氣,就把銀鑰朝著那半把鑰匙的缺口懟了過去。
“等會兒!”周川突然扯住他的胳膊。
陸城扭過頭,瞧見學長的額頭上掛著汗珠,那汗珠從額角慢慢滑落,滴答一聲,雖然聲音很細微,但是能聽到。
“碎片融合的時候能量會失控的,你……你可能扛不住。”
“那又能咋的?”陸城反問道。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那片虛空中迴盪著,那股堅定勁兒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說:“這怎麼也比眼睜睜看著他們變成怪物要好啊。”
周川的手緩緩鬆開了。
銀鑰的尖端剛碰到鑰匙的缺口,整個虛空就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那動靜就跟山崩地裂似的,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隆聲。
數不清的碎片迸發出的藍光一下子就把視線全給淹沒了,陸城只覺得有滾燙的東西從七竅往外流,太陽穴那兒就像有個鑽頭在不停地攪來攪去,難受得很。
李彎彎的手在他手腕那兒緊緊抓著,可卻被藍光裹著慢慢往上浮,跟他拉開了半臂的距離。
“陸城!”她的聲音被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給撕得七零八落的,但還是清清楚楚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裡,“我相信你!”
這一句話就像一盆冷水,猛地從頭頂澆了下來。
陸城的意識一下子就清醒了幾分。
他瞧見趙無極的殘魂在藍光裡扭來扭去的,青灰色的面板一塊一塊地往下掉,下面蠕動著的黑色觸鬚就露了出來;看到林秋白手指在那兒結印,青色的衣衫被氣浪給掀起來了,髮尾的那些光屑正在一點點消失;瞅見周川攀著裂縫邊緣的手都滲出血來了,可還在拼命地把縫隙撐大;還看到柳雪的晾衣繩在裂縫外面晃悠著,繩頭還沾著她搓衣服時留下的皂角沫呢。
就在這個時候,銀鑰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陸城覺得胸口好像有啥東西一下子衝了出來,就是之前被鑰匙吸進去的氣血,這時候正沿著銀鑰往那把融合後的鑰匙裡灌呢。
那些以前讓他疼得像火燒似的力量,現在就跟暖和的小溪似的,順著經脈在全身到處流。
他聽到鑰匙融合的時候發出脆生生的響聲,一下,兩下,最後“咔嗒”一聲,就好像鎖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趙無極剩下的那點魂兒發出特別悽慘的叫聲。
黑色的觸鬚發瘋似的抽打著藍色的光屏障,可是剛碰到光壁就變成灰了。
他的右眼睛珠子最先碎了,暗紅色的霧氣散開就像星星的光芒;然後是青灰色的面板,掉下來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就跟玻璃碎了差不多;最後是那團黑霧本身,在陸城眼前散成了好多好多的小光點,就剩下一句模模糊糊的喊叫:“我……還會……”
話還沒說完呢,那些光點就徹底沒了。
一下子,周圍的虛空變得特別安靜。
李彎彎“撲通”一下就掉進陸城懷裡了。
這時候陸城才發覺自己都不知道啥時候跪在地上了,銀鑰還插在完整的鑰匙上呢,那鑰匙就在兩人中間飄著,藍白色的光在上面轉來轉去的。
他的胸口就像被火盆子烤著一樣,那種灼熱的感覺從心臟一直傳到全身,連手指頭尖兒都燙得不行。
“成了?”李彎彎說話帶著鼻音呢,她把手抬起來,手指頭輕輕在鑰匙表面碰了碰,“真暖和呀……”
陸城剛想回話呢,突然耳朵裡一陣嗡嗡響。
他瞧見林秋白的影子在跟前晃悠呢,那青衫上的光屑早就沒影了,這少年的臉色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