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縉聞言,心中一鬆,趕忙道。
“陛下聖明。”
說罷,終於鼓起了勇氣,問道。
“敢問陛下,雄兵何來?”
姬胤聞言,有些玩味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宮宴,你當真只是吃酒?”
公冶縉一愣,垂眸回味一瞬,隨即終於面露恍然。
只是緊接著他卻更加疑惑了。
“那些朝臣背靠家族,個個私心大過國事,怎麼可能會這麼……大方?”
公冶縉說這話時,明顯有些遲疑,似乎生怕觸怒姬胤。
而姬胤則哈哈大笑。
“朕自然有朕的辦法。”
“你無需顧慮,也無需顧慮他們暗中壞你戰事。”
“相反,此戰他們必會傾盡所有,不惜一切代價與那燕賊死戰!”
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這般奇妙。
想當初,他父皇在世時,為了保全姬氏家業江山,不惜忍受屈辱,一輩子窩窩囊囊受盡委屈。
可他姬胤不一樣。
這江山、這天下於他而言,不值一提。
他也沒有任何珍視的意思。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急的反而是那些人了。
‘世族高門,呵——’
姬胤大笑不止。
有快意,也有替自己死鬼父皇的不值。
但更多的還是嘲諷。
嘲諷這世間荒謬、嘲諷那人心反覆。
總之,這一局他又贏了。
‘或許若干年後,朕還真能得個‘聖君’名聲……’
姬胤嘴角泛起一抹古怪。
……
當意見達成一致。
中樞的反應速度,足以驚掉所有人的眼球。
七月末,濟水慘敗的訊息傳回神都。
神都百姓尚未來得及為這一噩耗而震驚,那些陣歿禁軍的軍屬也沒來得及為自家父祖、兄弟兒郎的死而悲傷。
神都各司衙乃至整個天下便有如沸騰的滾水洶湧起來。
一批批神都世族高門的子弟門人披甲走入軍中,軍資物料更是有如潮水一般湧入其中。
在神都之外,尚有無數散落各地的世族旁支庶脈在得到神都主支的傳訊之後,快速組織起一支支勤王大軍,開始向著神都的方向彙集。
就這樣,歷經不知道多少次折損、衰亡的神都禁軍,迅速膨脹壯大起來。
至八月中,赫然已經匯聚起超過百萬的恐怖數量。
拋開實際戰力不說,單單隻論數量,已然與禁軍鼎盛時期不遑多讓。
而這,還只是在沒有算上那些各地勤王大軍的前提之下。
“嘖嘖嘖,這就是他們當年跟先皇角力的本錢?”
“如此這般看來,確實是有這個資格。”
姬胤笑著說著誅心之言。
一旁的令狐安恭聲道。
“陛下,今日早間,列位朝臣又來詢問陛下,何時可出兵了。”
姬胤戲謔一笑。
“你看,他們急了。”
事實上,他們怎麼可能不急。
公冶縉那一仗輸得實在太過乾淨利落。
抽調的數十萬各地郡兵,已經將整個豫州和司隸地區抽空了。
接下來,鎮遼軍必然是一路長驅直入,直奔東都洛陽。
而東都洛陽,大雍兩京二十八的兩京之一。
一旦這個天下有數的膏腴之地陷落,其內積攢的兩千餘載錢財、資糧盡入燕賊之手。
在此基礎之上,鎮遼軍的實力必然會迎來一個極具膨脹壯大的過程。
所以他們必須趕在鎮遼軍拿下東都洛陽之前,將鎮遼軍擋住。
而這個關鍵節點,不在東都洛陽的本身,而是在洛陽以東的那座天下雄關——虎牢關!
“罷了,也壓了他們這麼天了。”
“放他們過去吧。”
姬胤這話說著,哪怕在弄死上官鼎時都算得上平靜的眼眸,終於泛起了一抹熱切與期盼。
“對了,去替朕告訴他們。”
“誰能替朕拿下燕賊的腦袋,朕不吝給他封王!”
崽賣爺田,心不疼。
這天下於姬胤而言,重要嗎?
還算是重要吧。
畢竟是自己費勁心思搶來的。
但說重要,卻也沒有那麼重要。
不過,他要韓紹死,是真的。
而且很重要!十分重要!非常重要!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朕要他死!”
……
“嘖,說起來,倒是孤小覷了他姬老九了。”
“這一手隔山打牛、一石二鳥,確實玩得有那麼幾分精彩。”
鎮遼水師的墨家寶船,沿著濟水逆流而上。
一路暢通無阻。
而如今已經被冠以燕賊之名的韓紹,則就這麼神態怡然地待在這寶船之上品茶觀景。
聽到韓紹竟誇讚起姬胤,一旁的公孫辛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倒是大度。”
剛剛她收到訊息,神都那邊同樣已經發出討賊檄文,直接斥韓紹為叛逆。
通篇下來不但皆是燕賊,更是歷數韓紹數宗大罪。
一眼看去,可謂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與他夫妻一體的公孫辛夷,看了之後氣得不輕,直言那姬九不是個東西。
畢竟他家夫君她都捨不得罵,如何能容忍旁人辱罵?
韓紹見她義憤填膺,不禁莞爾一笑。
“你說你,讓你安心在家養身子,你偏要跟過來。”
“現在好了,憑白受了一通氣,這是何苦來哉?”
說著,順勢打趣了一句。
“你就不怕你走了,婉娘在家裡徹底將你架空?”
公孫辛夷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麼?看我們鬥來鬥去,你很得意?”
韓紹連呼冤枉。
而這時,公孫辛夷卻是陡然話鋒一轉,難得將溫柔不加掩飾地展現道。
“我終究是行伍出身,家裡待了這麼多年了,實在憋悶。”
“你莫要怪我。”
“另外,這應該是你此生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仗了,妾實在不想錯過。”
什麼叫最後一仗?
怎麼聽著這麼不吉利?
只是看著她略帶委屈的模樣,韓紹終是忍不住失笑一聲。
隨後一手拉過她,一手輕撫著她高高隆起的腰腹。
“這一仗,我已經贏了。”
說起來,還是女人狠啊。
他只是準備誅他姬九的命。
可公孫辛夷這樣子,明顯是還要誅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