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太康七十一年,正月伊始。
太康帝駕崩的訊息,終於傳遍了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一時間,人心震盪自不待言。
不少人驟然聽聞時,甚至一度以為這是有心之人刻意捏造的假訊息。
直到中樞的訃告下到各地,所有人徹底確定這一突如其來訊息的真假。
可饒是如此,不少人還是為此陷入了震驚之中。
原因無它。
實在是太康帝登基距今方才短短七十載,按照大雍歷代先帝的在位年歲推算,甚至連壯年都算不上,說上一聲早夭也不為過。
如今作為大雍開國以來最短命的帝君,如何能夠不讓感慨唏噓?
只不過很快就沒人有心思在意這些了。
正如一些先覺者預料的那樣,隨著太康帝這個大雍裱糊匠突然逝去,這天下的最後一層枷鎖恍若在一息間便徹底崩斷。
本就風起雲湧的各地局勢,幾乎轉瞬間便越發洶湧澎湃起來。
一些野心勃勃之輩,在壓抑了許久的蠢蠢欲動後,終於拋開曾經的顧忌。
殺官吏、豎反旗、割據一方。
這只是基操。
高明一些的,則是拿著太康帝的死,大做文章。
有些以‘賊道張顯悍然弒君,天下當共誅之’為名,起兵復君仇。
只不過這些人其實也只不過是嘴上喊喊罷了,實則所求者也只是割據地方罷了。
而在此之外的另一波人,則要明顯激烈直接許多。
他們竟直接將矛頭直接指向瞭如今天下權柄的實際掌控者,大雍丞相上官鼎!
言語間,直指上官鼎暗中勾連黃天賊道,與張顯那賊道合謀弒君,圖謀篡位。
而這一言論在一些姬氏宗親冒死逃出神都那個風暴中心,出面加以佐證後,很快便大行其道起來。
一時間,天下鼎沸。
曾經於天下間風聞還算不錯的上官鼎,瞬間陷入了千夫所指的境地。
接下來便是一連數州之地‘義憤填膺’之下,毅然舉起了‘誅殺賊相,以清君側’的大旗,直接上演了一出‘提兵上洛’的熱血戲碼。
只不過就在這數州諸侯聯軍聚起滔天大勢,即將一舉殺入神都之際,十年前在濟水一戰聲名盡喪淪為天下笑柄的神都禁軍竟出得神都,主動迎了上來。
並且只一戰,前鋒的禁軍鐵騎便將那數州諸侯聯軍衝得七零八落。
而後隨著戰局的展開,又經數戰,氣勢洶洶而來的諸侯聯軍竟就這麼全都被葬送在神都之外的渭水之畔。
那一日,被鮮血染紅的遼闊渭水,幾乎被諸侯聯軍的屍體所擁堵。
其慘烈之相,甚至超過了年前鎮遼軍強渡通天河,與青州黃天軍的那一戰。
訊息傳出,天下震動。
一時間,天下人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那數州大軍太過羸弱,還是神都禁軍太強。
他們只知道所有人都似乎低估了朝廷中樞的實力。
過去太康帝在世時,與上官鼎互相掣肘。
如今隨著一方的倒下,終於成功將大部分權柄握在手中的權相上官鼎,依舊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只是這一幡然醒悟,對於天下人而言還不算太晚。
可對於那些高舉‘清君側’大旗的數州諸侯卻是有些晚了。
或許是因為明悟了殺雞儆猴、亂世要用重典的道理。
此番亂戰,那位權傾兩朝的權相上官鼎第一次向世人展現了他的爪牙與酷烈。
不但在戰後將此次舉事的數州諸侯全部誅除,其後更是連他們身後的家族、宗門都全部連根拔起!
以致於那數州之地被牽連誅殺者無數。
一連數月血腥不散。
高門世族,累屍成丘!
世人聞之,無不為之心生震懼。
乃至於不少人竟漸漸對中樞恢復了幾分曾經的敬畏。
……
總而言之,從太康帝駕崩訊息徹底傳出的正月一直到三月末,整個天下亂糟糟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可謂是一團亂麻的紛亂景象。
直到四月初,又是一道震動天下的訊息從神都傳出。
大雍太康七十一年,四月初九。
在大行人皇的梓宮面前,九皇子姬胤在以丞相上官鼎為首的百官恭請下三辭三讓,正式即人皇位!
同日,下詔改元興平!
至此太康七十一年,即為興平元年!
毫無疑問,對於這位過去從來都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新君,天下間的大多數人都是陌生的。
只知道其並非帝后嫡出,加之母妃早逝,在一眾皇子中更是不得寵愛。
唯一讓某些有心人有些印象的是,這位新君在潛邸時似乎與遼東那位燕公有些齟齬,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竟自請遠赴南海郡就藩。
也算是打破了大雍數代諸王不得就藩的先例了。
除此之外,大多數人對這位新君的瞭解就沒有那麼多了。
而對於一小部分了解內情的人來說,一看上官鼎挑來挑去選這麼個人登基,當即就樂了。
不得不說,上官鼎此舉也算是下了一手妙棋。
時至如今,就算他們再看不起那位燕國公的出身門第,也不得不承認那位燕國公確實當得一聲當世人傑。
手中數十萬鎮遼虎狼,以及眼下握著的幽、並、涿、青四州之地,更是已經算得上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王侯。
若他成為新帝蕃屏,換作他們是上官鼎估計也要為之頭疼、忌憚。
可九皇子姬胤為帝,就沒有這個忌諱了。
原因很簡單。
傳聞那位燕國公兩位正室夫人之一的公孫嫡女,曾經是九皇子姬胤的未來王妃!
而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奪妻之恨的奇恥大辱?
好吧,就算他姬胤其志只在江山社稷,不在意區區女子。
那位燕國公敢相信他嗎?
換句話說,他韓某人敢去賭一位人皇帝君的心胸嗎?
不敢的!
而這,便是上官鼎真正選姬胤登位的根本原因。
至於說那日在太康帝靈前,姬胤的那些許諾與表面乖巧都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真正讓上官鼎定下決議的,其實很簡單。
只因為姬胤的那一句,“孤無所謂這天下,孤只要那姓韓的匹夫死!”
……
未央宮大殿。
久置空懸的帝座上,終於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只不過在它之下,卻是突兀地安置了另一個寶座,顯得很不和諧且刺眼。
可如今已經高居帝座的新晉帝君興平帝卻恍若未覺,似乎就這麼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地做他的傀儡帝君。
任由這金鑾大殿上的一應大小朝政,皆由帝座下的丞相上官鼎定奪。
偶爾上官鼎扭頭問上一句,“此事,陛下可有意見?”
興平帝連連擺手,狀若惶恐。
“朕年歲尚淺,哪懂這些?問朕豈不是問道於盲?一切丞相自決即可,勿需問朕。”
乖巧,太乖巧了!
乖巧到上官鼎心中本能地生出幾分戒備。
而此時,隨著姬胤這話出口,大殿之上有人噗嗤一聲笑了。
“陛下聖質如初,有淳古之風。”
此話出口,大殿上寂靜了一陣。
片刻之後,鬨堂大笑。
姬胤明顯聽懂了‘聖質如初’四個字的含義,臉色有些漲紅,可在瞥了一眼下方的上官鼎後,最終化作了帝座上的侷促。
而他這番表現落在大殿之上眾人的眼中,換來則是這笑聲越發大了,也越發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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