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翻書的學生搶白了前者沒有說完的話,同樣邀功一樣看向管殷:“不對不對,是那句,故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也,師之所存也!”“先生,我知道,第二句是對的。”
看著先生給後者投去欣賞和肯定的目光,小孩子心裡有些不忿。
“切……”
“沒關係,下一次若是又對又好就更好了。”管殷那微薄的收入買不起太多小零食和小玩具給這群孩子,前兩日挑挑揀揀,把之前劉姣安給自己買的字豆糖找出來了。
“但無論是正確的答案,還是錯誤的答案,都說明了一個什麼問題啊?”
“先生,應當是比自己某一方向能力強的,並不需要拘泥於對方的身份。”
沒有什麼霸道男主,痴情男二,反派帝國瘋批太子,更沒有五個哥哥團寵一個,也沒有什麼金手指系統,管殷能夠做的不多。任何一次主動,都值得深思熟慮。
“喏,今日有回答問題的,還有全對的都有一顆糖。”
在坐讀的起書的,家境應當都比管殷更殷實,但家裡的糖和先生給的,從來不是一個意。哪怕只是一小塊字豆糖,不捨得吃的用一旁的宣紙小心翼翼包起來,捨得吃的一口就丟進了嘴裡。
“好了,其他人繼續努力,老……我這裡雖然沒有太好的東西,但只要做得好,一定會有獎勵。”
差一點又把“老師”的自稱脫口而出,管殷不知道在這個文化相同,歷史不盡相同的年代“老師”是什麼意思,是還限於“天子之師”,又或者已經普及到了尋常先生頭上。
“好了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裡,雨也小些了,回家的路上千萬小心。”
管殷的習慣很容易暴露自己女孩子的身份——在學生眼裡,管殷一直是個人美心善,還帶一點甜甜屬性,讓大家背知識點下手又很黑,非常懂得怎麼“撕傘”的老師。
上管殷的課,就像是吃巧克力,有苦有甜,但終歸是快樂的。
可程見微並沒有管殷這般俏皮靈動,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那些細節,如果是個成年人,早應該發現問題了……
“先生近來很開心?可是因為我們要有師孃了?”
學生臨走的一句話,說愣了管殷,也讓後者意識到在這些早熟的孩子們眼裡,自己有些行為一定是奇怪的:“這還早,怎麼?你們想要個師孃約束先生我,你們便好趁著休息上房揭瓦了麼?”
幾個回過頭來聽熱鬧的學生笑做一團。
或許他們聽過癲瘋的人,聽過那些“附身”之類的鬼怪事,可眼前的先生對他們不是一般的親和,自然而然也不會有人往其他方面去想。
只當是自家先生有什麼喜事。既然不是師孃,也或許是先生有好吃的糖了罷?小孩子眼裡很難把好吃的和大小登科之間誰更“喜”一點區分開來。
“呼……”終於送走了最後一個學生,管殷靠在椅子上,整個人半滑下去,終於舒了一口氣。
自己這次的主動一定會有些效果的,至於劉姣安那邊,自己或許也該想個辦法聯絡上。
可這天大地大,不是人民的天地,是官宦和權利的棋盤,管殷也不知道去哪裡才能逃離劉父的管轄。
目光漫無目的掃著,掃著……不遠處那封信,讓管殷意識到了一個地方:教坊!
教坊,這裡的許多事似乎劉父也不能知道真相。
不然原身管彤彤能夠被凌霄叫著“殷雲姐姐”的事,早就應該傳到了劉父的耳朵裡,可劉父這麼多年還是將自己當成一個“拐走了女兒的混小子”,這就說明教坊背後一定有人坐鎮。
既然決定主動出擊,管殷覺得這教坊是必去的一站了。
乘著雨色,看見不遠處剛才偷偷綻放就被澆落一地的桂花,管殷心中有些淒涼。
共情了自己……自然有意憐落花。
桂花的一次主動,換來了早早的凋零,管殷害怕自己也會落到一樣的境地——以不變應萬變,好像永遠是最穩妥的辦法。
“啊,好香。”不遠處垂髫小兒就要掙脫撐著傘的人的束縛,毫不顧及的衝向落在地上的桂花堆,“像是娘頭上的味道,好香……”
“回來,淋了雨要傷風。”
“沒事沒事,我要撿一些給母親帶回去。”
“家中有桂花,不日也能開了。”
“可是這比家裡的清新,家裡面的好濃,不像是孃的味道……不要不要!”
這片刻的靈動打亂了管殷原本沉悶,管殷呆呆的站在那裡,目光沒有錯開。直到這兩抹光亮的色彩都離開了青石街,管殷才被雨停後水道里淌水的聲音引動。
“清新麼?”
“清新……”
夜色太深了,周圍的人家點起了燈,管殷收起傘走回了屋,打算次日和學生們說一下自己有事要離開兩天。
可是一切往往就是這樣事與願違,管殷剛才迎著晨光將大半學生迎進私塾的時候,一位穿著整齊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商人不得著錦,於是這中年人的闊氣並不能在衣著上體現出來。
“可是有什麼事?”
學生害怕老師找家長,殊不知老師也害怕家長找上門來。管殷看見眼前人把孩子往面前推了推,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是哪個學生,心裡面先開始盤算著怎樣才能將風險降到最低。
“先生,我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全家供著他讀書,就指望著能夠有所成就。”
這是自然,士農工商,商人掙了錢,很多奢侈的東西還花不到自己身上,拋開“求學”、“入仕”不談,光是為了能把這錢花在自己身上,也渴望孩子能夠當個官——w望子成龍,再常見不過。
“是是是,那是自然。”管殷點著頭,下意識的把語氣放的更可氣,“此番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談?”
“有的話,不如我們移步,到人少一點的地方說?”
“不必了,我們就在這裡說吧。”
“原本也就只有幾句話,我還有賬要算,同先生說過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