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幾乎微不可聞,如同蛇鱗或枯葉在地面摩擦、溫熱液體從撕裂的缺口噴濺,隨即迅速迭加拉長,聲線像數十條爬蟲蛹動,彼此纏繞吞噬,最終合成無法解釋的振動。
相比痛苦狂躁的發洩,那更接近於沒有邊界的語言,液體式地灌入聽覺和意識,無需接受者理解,便分裂為朦朧破碎的言詞與視角,從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角度描述和讚頌某種存在。
像一粒鹽描述海洋、一縷風描述天空,它只是宏大存在身上微不足道的鱗片,即使暫時湮滅,也遲早會在未來重新誕生。
僅間接資訊透露的冰山一角,便展現出了意識無法承受的規模。有什麼超出理解極限的冗長概念,從感官爬進腦海,蜿蜒盤踞,將理智擠壓至難以伸展的邊角。
庫普試著捂住雙耳,卻發覺自己似乎忘記了該如何調動肢體,只能遲鈍地逐步發出讓肩膀抬起、手臂彎曲的簡單指令。
而那生物沒有趁機發起攻擊,反顯露出明顯的疲態。鱗片閉攏、身軀盤踞收縮,似乎剛才噴發的嘶吼並非來自發聲器官,而是它的組成部分,類似於血液之類維持生存的事物。
連帶著顯化的身軀也再次模糊,像火爐漸熄時的煙霧,變得稀薄虛幻。
他們在比拼恢復速度,軀體的創傷與精神的創傷。
這也許是這隻生物多年來第一次遭受如此嚴重的傷勢,憑著不能為常理解釋的結構,它還是逐漸恢復過來,緩緩抬起上半身。
但這可不是庫普第一次遭受類似衝擊。他搶先起身,跌跌撞撞地發起衝鋒,揮舞頁錘,砸向直覺中最顯眼的地方——那枚箭頭。
被擠出小半的箭頭重新紮入翼膜中,暴怒的反擊轉瞬即至,他還沒注意到自己是怎麼被擊中的,身體就以疼痛追趕不及的速度騰空飛起。
不過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看見伊馮半跪著起身,手中的鐵匠錘不知所蹤,而空中多了一輪正圓形虛影。
金屬塊與實木的結合物,曾用來鍛造武器和工具,因此也遠比尋常鐵器更結實可靠。
由於重心緣故,軌跡不像箭矢那樣筆直,而是被蠻力驅動著,以狂暴的姿態旋轉、翻滾,拋灑出明滅交替的銀線,竟有種不可思議的輕盈飄忽感。
驚懼下,伊馮顯然用上了全力。眼睛幾乎無法追蹤投擲物路徑,只能捕捉到閃爍的近圓輪廓,不像在飛行,而像在撕裂,撕出一條直達落點的通道。
命中瞬間,鱗甲失去了堅硬質感,水波樣地泛起同心圓狀漣漪,顫抖著擴散,而後自內向外粉碎。
光屑爭先恐後地迸射飛出,在半空中如火星熄滅,分解為蝴蝶鱗粉似的霧氣,蜃景般的影像還沒成形就隨之黯淡湮滅。
而那生物本身,和來時一樣從感知中淡去,只有什麼東西自半空墜落,滾到腳下。
白色半透明,與箭頭相似質地,外形似展翼之蝶,中央凹陷,如為某物設計的祭壇。
庫普好奇地用錘柄拱了拱,給它翻了個面,發現這玩意自己認識。
“蝶骨?”